今天,是李員外去榕城進貨的日子,是以,他和車夫很早就出了城。從昂州到榕城,早上走的早的話,能在臨近中午的時候,趕到那個臨路的茶肆,說不定還能歇歇腳,混頓麵條吃,想想還是挺美的。
臨近中午,馬車到了那條官道的拐彎處,卻不見了往日掛在林中的旗子。車夫沒有多想,直接把馬車趕下了官道,隻是剛走了兩步,卻又把馬車停了下來。
車夫有些慌張的向馬車內叫了聲:“老爺。”
李員外掀開門簾,探出頭來,“到了嗎?”
一抬頭,卻發現這裏不是那處茶棚。
“怎麼回事,還沒到呢,叫我幹什麼?”說完放下門簾,又坐了回去。
“老爺,就是老趙頭原來的地方,咱們剛下官道的。”
李員外又把頭探了出來,“是有些眼熟,我下車看看。”
下了車四處轉了轉,官道還是那條官道,林子也還是那片林子。不一樣的,是開了幾十年的茶棚突然不見了,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院子,院牆外還有幾株開的正盛的桃花樹。
這個季節並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而那幾株極其自然的桃花便格外的顯眼和妖異。
兩人向院子走去,走的不快小心翼翼。走近了才發現,這個院子有些不一樣。
門頭上掛著兩個白燈籠,燈籠並不大,隻是那蒼白的顏色如同失血的皮膚,總是給人心驚膽戰的感覺。籠罩上還有兩個“桃”字,大白天的燈籠裏麵卻點著燭光。燭光感覺有些暗淡,但是卻不飄搖,有風刮過也不見它有絲毫閃爍。
一塊桃木做的門匾,上麵用丹砂寫著“桃莊”二字。門兩邊掛著桃木對聯,右邊是“頭頂三尺陰陽鑒”,左邊是“判得來世鬼畜人”,一副很不合適的對聯,與“桃莊”二字一樣是血紅的丹砂字。
鮮豔的紅色,似乎還在隨著字跡流動著,或許那不是朱砂,可能是真正的鮮血。
觸目驚心,心驚膽戰,恍恍惚惚,妖異且壓抑。
整個莊子透著詭異,可從院子裏探出的桃花枝,和院牆外的那幾株桃花樹,卻給人生氣寧和安詳的感覺。
明明是最詭異的東西,卻是給人安寧的感覺。桃枝與門戶,血腥與安寧,既矛盾又和諧,宛若一體。
李員外上前敲了敲門,不多久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暮氣沉沉的老漢。
老漢麵色發黃暮氣沉沉,彎著腰好像馱著一座山。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開了門,然後轉身慢慢得踱著步子,好像隨時會死掉的樣子。
這個院子太詭異了,李員外並不打算進去。他站在了門口輕聲叫:“大爺。”
老漢沒有理他,繼續向裏踱著步子。
“大爺!”想是老漢沒有聽清,所以李員外加大了聲音,又喊了一聲。
老漢停了下來,轉過身看看李員外,又看看車夫。
“不住店嗎?”
聲音有氣無力。
“您這兒是客棧啊,我們不住店。”
“不住就趕緊離開。”
“大爺,這兒以前的茶棚呢?我是來討茶喝的。”
“那老哥出遠門了,這裏轉給小老兒了。”
“我們能討杯茶喝嗎?這天太熱了。”
“那就進來吧。花兒,給客人上杯水。”
老漢說話雖然有氣無力,卻沒有真的斷過,每一個字都似乎是在耳邊低語,雖然輕且無力,但是剛剛好可以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