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誌在四方 (1)
媯語看著案幾上已批閱的折子,想了想,“知雲,去,把項平請來。”
項平,媯語輕喃,是不是該原諒他的動搖呢?老實說,跟著自己也的確是風雨飄搖呢。“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人都想活得安逸,也著實怪不得他呀。
“臣項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項平禮數周全,顯是也有了顧忌。
媯語輕笑,“快起來吧。什麼時候那麼多禮了?早說過在這裏,君臣之禮意思一下就行了。”有時候這套繁文縟節也頗讓她不甚自在。
項平聽了心中不由一陣激動,皇上真的會不計前嫌麼?
媯語含笑迎向他的目光,卻也不說什麼,語氣如常,“蕭水天怎樣了?”
“……回皇上,已入了王熙大人的府上,於昨日引見給了太傅。”
“很好。”媯語看住他,已換了話題,“孫預要動禁軍,你知道麼?”
“知道。臣以為禁軍一事,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動。”
“瀛州軍情撲朔迷離,如今正好給了他以口實。”
“明日朝堂臣定當據理立爭,欽差與監軍未有急報還都,麟王有可能未動,若冒然動用禁軍,反成逼反了。”
媯語點頭,“王熙也這麼想麼?”
項平心中一動,要讓王熙也讚同此說,必是為了防聞家也奪禁軍兵權。不錯,若以王熙這個女婿身份去說服聞君祥,那是最穩妥不過了。原以為,皇上將王熙由嶽穹身邊調到自己這裏是為了監視,現在看來也不盡然。當下,他應聲,“臣明白了。”
“就這樣吧。”
“是。臣告退。”項平跪安出殿,退至宮門外時,才敢長出一口氣。烈日照射下,項平感到渾身有一種虛脫的無力感。
掌燈時分,聞府裏一桌子菜涼得差不多了,卻無一人動筷。聞君祥直皺著眉,猶豫不決。眾人都等著他作最後的決斷。
聞諳首先等不及,“管他那麼多呢!先把軍權搞到手,到時說什麼都擲地有聲。”
王熙氣惱地瞪他一眼,但該說的剛才都說了,其中利害聞君祥也明白。如果硬要鋌而走險……思及皇上涼涼的眼神,王熙打了記寒顫,耳邊聞諳又聒噪起來。
“爹,這還有什麼不能決斷的?”聞諳見眾人都不理他,便轉頭示意今日特意請來議事的水揚波。“水先生,你說是吧?”
經此一問,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一旁沒出過聲的年輕文士,淡青色的儒袍在他身上流轉出清閑秀雅的氣質。見問,他從容之色不變,神光一掠眾人,略帶笑意,令旁人有種自慚形穢之感,未開口已先服人三分。“學生以為侍郎大人此話不假,有了軍權,即使麟王反了也可保一隅安定……”
“我說嘛!”聞諳立時得意地覷向王熙,王熙則是攏著眉,心中暗自著急。
“隻不過……”水揚波依舊從從容容,不見被打斷曲解的不快,也無絲毫諂媚討好之態,隻是眼神有意無意地瞟過蕭霓,淡淡拋出一句“隻不過聞誠將軍恐難保全。”
輕巧一句將聞君祥所有的蠢蠢欲動一股兒壓下,王熙幾不可聞地笑了下,抬眼望向嶽母蕭霓,但見她美豔的臉上一片冷然,看向聞諳時已帶殺機。王熙知道,縱然聞君祥還有多麼不樂意,最終還是會放棄。水揚波,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哪!人如其名,清澈瀲灩,乍一看靜如處子,誰想竟是這樣一個乘風破浪的冷靜舵手呢?
感覺到王熙研判的目光,水揚波輕挑眉,卻並不回看,隻是不在意地將眼光望向廳外樹頭不知何時已悄然升空的一輪清月,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事定。
翌日朝堂,百官都隱隱覺出一絲火藥味來。攝政王的提議雖因多數重臣反對而作罷,但此舉明顯已拉開君權與相權之爭的帷幕。
聽著大臣們語氣微妙的變化,媯語知道他們在彷徨了。雖說這種動搖,仍是傾向於孫氏,但畢竟對於女皇這個身份不再那麼輕忽。看來,她這幾年的努力也不算白費。作為君王,她可算是小勝一籌了。對於孫預,其實她是愧疚的,她一直在利用他的心意。她的掌權行得很慢,但再慢,若有他的阻撓,眾臣這一關便極難過,哪怕隻是一絲一毫,便可讓大臣將她的話置若罔聞。她是一直在利用。那一晚,她是演戲。生存的無奈,被逼的不甘,明白展現給他,是苦肉計,隻是不知為何她的脆弱也在那一刻表露無疑。戲連她自己也已分不清真假。看著孫預溫柔堅定的眼睛,她很想衝動一下,但不能。她是一個逆天而行的惡果,反噬施行者的同時,自己也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