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祖上日記(1 / 2)

舅母的去世對我和蘇曼來說都是個沉重的打擊,牆倒屋傾,我們再也不能在她的羽翼下遮風避雨了。蘇曼哭死幾回,醒過來後,便拖住我的手膀子死死不放,不許我離開她半步了。我也不能離開她,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這麼多年的形影相伴,其實我們誰也離不開誰了。

安葬好舅母後,我帶著蘇曼,真搬家了,想讀書考大學的夢想就此而斷。搬家也難,我和蘇曼都沒出過遠門,除了七歲那年的千裏奔徙。找了許多地方,到處人生地不熟的,選來選去,最後選在西昌的邛海邊。邛海是處很大的高原湖泊,緊靠著一座雲蒸霧蔚的瀘山,那時候邛海荒無人煙,隻有為數很少的幾個漁民,風裏來雨裏去,影子一樣。正好海子邊有個老漁民過世遺下兩間瓦房,要賣,我就用舅母遺下的些錢買下來,算是給蘇曼另尋了一個家。

沒多久,我和蘇曼便成地地道道的漁民了,靠在海子邊打魚為生。雖說日子艱辛,生活清苦,但出門回家俱是形影不離,倒也苦中有甜。

這樣過了兩年,就到了1996年,我和蘇曼已過22歲,到了適婚的年齡。蘇曼好幾次暗示,我卻故意裝聽不懂。我想的是,家裏太窮了,連個結婚的戒指都買不上,心中總覺虧欠,總想尋個發財的路子,掙了大錢才娶她。

這年夏季的某一天,我背著從海子裏打來的魚,步行到城裏去賣。剛走到半路上,一輛麵包車“嘎”地停在麵前,跟著車窗搖下探出個光葫蘆腦袋,向我喊:“歐傑,老同學——”

我仔細一看,認出是張富貴。就才兩年時間,沒想他真富貴了,買上了車子。

我說是你啊富貴,好久不見,哪裏發財?張富貴嗬嗬直笑,說你就別損我了老同學,什麼發財不發財的,大學沒考上做點小買賣,算是養家糊口,養家糊口嘍。

高中同學時我倆最是要好,雖打過架,但都是往事沒誰記心上,這會見著格外親熱。

張富貴眼晴直盯著我的背上,問我背的是什麼,要到哪裏去。我也不瞞他,說這不是落難了嗎?海子裏打的魚,背去城裏賣。張富貴說正好,他這會正要去城裏買魚,村裏有親戚辦酒席,等著要。我說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野生魚,不比人工飼養的,價錢可貴得多。張富貴別了我一眼,說你真是小家子氣,還跟老同學討價還價,行行,隻管說個數,照單全收就是了。

我說了個數,張富貴扔出一遝鈔票,說就這了,多不找少不補,你老同學就看著辦吧。我接了錢,一看綽綽有餘,也不用數了,將魚簍端給他。

張富貴跳下車將魚簍放進車廂,然後靠在車門上,忽然低了聲:“歐傑,眼下有樁大生意,我也是突然才想起來,你要做不做?”

一聽大生意,我眼晴就亮了,卻道:“你個張光頭,開涮老同學吧?大生意,還輪上我?”

張富貴嘿嘿直笑,說:“別的生意不說,這樁大生意,真還得你老同學才行。怎麼樣,願不願意?咱賭一把?”

我說當然願意啊,可話說半天,你得說什麼生意啊。

張富貴四下一望,路過的人挺多的,又低下聲:“這裏說話不方便。這樣吧,你現在住哪裏?晚上我找來。我去過幾次小廟,可找不到你啊!”

我說早搬家了,又說了住的地方。張富貴歎氣搖頭,說你這個老同學,頭枕著金山還在海子邊受苦受罪,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苦其心誌,勞其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