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鬱韶光(1 / 3)

漸黃的天空,夕陽的幾縷殘光支支斜斜地滲入遮天的梧桐,斑斑駁駁地撒在遍地的金葉上。

我優雅地走在回堂初家的路上。

這一天的日子過得歡快。我教訓了一個不知深淺的狂童儒子。

那時候我正蜷臥在學校湖邊牽牛花叢午憩,他領另一個清俊的小白臉躲進假山的陰影,窸窸窣窣地嘀咕:“看,是堂初偷偷帶來學校的貓,咱們逮住它塞堂初的儲物櫃裏,等他拿書的時候嚇死他哈哈哈哈哈!”

他們鬼鬼祟祟地鱉到我身後,拉開了網。

平地一聲雷,我縱身一躍,河東貓吼,嚇得兩個小崽子直嚎,後退十幾步。

“媽的,臭貓,讓我抓著你,看老子不打死你!”其中一個精瘦的少年狠狠地說。

另一個小白臉嚇成了小黃臉,他從沒遇到過這麼窮凶極惡的貓,不敢動了。瘦子隻好一把扯過網,張牙舞爪地直奔向我。

自作孽,不可活!

我朝他的臉劃過一爪,利甲所到之處,血光飛濺。

他愣了一下,捂住臉上三條血道,驀然一聲尖叫,讓人毛骨悚然。小白臉拽著他一路踉踉蹌蹌,連滾帶爬地跑到校醫室,破門而入,哭喊道:“老師,救命啊!我被一隻瘋貓毀容了,快幫我看看!”

校醫反而賞了他頭上一個毛栗子,罵道:“胡適財!你來尋開心啊!大白天發什麼神經病!還毀容,你幹脆別要臉了!”

他不解。小白臉瞅瞅他,表情比剛才更驚懼了,木然地用食指指向一邊。

他轉向小白臉指的方向,視力表旁邊的鏡子中他的臉完好無損,哪有一點傷的痕跡!

胡適財白眼一翻,背過氣去。

我喜滋滋地仰望天空的雲彩,杏色中抹過淡紫。

今天我還得了個名,叫初九。

堂初給取的,原本取的是初八,因為我有八條尾巴。

我內心隱隱作痛,逼他把八改成九。

名字是符咒,將人困在一個身份裏。可在人間遊走,有個名字要方便許多,我自然會遵循世故。

尾隨我的堂初與我大相徑庭,他今天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個星期來,他日日熬夜,搬搬抄抄,添添減減,塗塗改改,折騰出了一封情書,決心冒青梅竹馬天涯陌路之不韙對林君玉來一次徹底的告白。

再之前的野外露營,他小心翼翼地試探了林君玉。他避開嘻嘻哈哈的人堆,趁林君玉一個人在燒烤爐前的機會,問道:“我們……做個伴吧?”

其他兩個負責燒烤的女孩去溪邊洗碗筷碟,順路碰到了那個小白臉,忘記回來了,剩林君玉一個人忙裏忙外。她焦頭爛額,灰頭土臉地應了聲:“哦!”

堂初進一步問:“你知道伴的意思?”

林君玉沒看他,搖頭道:“是什麼,快說。”

他略略怯膽,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氣說:“伴呢,就是你我兩個人,往後的日子,無論什麼都分兩份,一人一半。

她抬眼望他,似乎沒聽懂,作欲暈倒狀說:“哎喲,堂初你想多吃一份直說好了。大不了,你幫我忙,等會烤好了,我的那份分你一半?“

堂初凝固的樣子像清朝的僵屍掉進了冰窟。

現在一層人情的窗戶紙擋不住他了,他一咬牙,揣著情書,潛入林君玉的班級。

高中生的桌肚像他們的肚子,裏麵都藏著不少秘密。

然而,林君玉沒在桌肚瞧見這封信,卻在學生大會上聽堂初親口讀了。

胡適財跟堂初前後腳地進了教室。滿腦子尋思著報仇的他幾乎希望嘴能噴火直接燒死堂初和他的賤貓。當他搜羅到留在林君玉桌肚裏的情書時簡直像挖到金子一樣歡欣若狂,仰天長笑。

他先拜讀了一遍,讀著讀著都撇嘴了。言語不通,用詞拗口,不愧是呆子寫出來的東西。但他也懶得去理解其中的意思了,他要抓緊時間充分的利用這份信。

一個點子跳上了眉梢,陰險的他抽搐了嘴角。

這封信接著投到了一個全校最愛斤斤計較,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的女孩桌肚裏。那小女孩還有點自戀,常沉浸於全校男生男老師都深愛著她的清夢裏。

她打開紙張,泫然欲泣。堂初在開頭隻寫了一個“親愛的”,結尾倒堂堂正正地寫了自己的大名。

她絕不會抗拒男孩的情書,也不是被生澀的詞句讀哭了,因為堂初的名聲實在太差了。差名聲不是說堂初是戴墨鏡,騎機車,逃課,打架,抽煙的危險男孩,這反而會讓她欲罷不能,渾身燥熱。

堂初生性懦弱,是大家公認的軟蛋,欺負死不用償命。他怎麼能寫情書給她,這等於在侮辱她!

這個時候,戴灰狼走進教室了。

戴灰狼是年級訓導主任,掖廁所隔間竊聽學生談話,蹲圍牆抓翻牆去網吧的學生,甚至用減輕處分利誘一些沒有義氣的差生收買情報。他還經常穿一件灰色的西裝外套,所以敢怒不敢言的學生在背後叫他“戴灰狼”。

他看見那女孩臉埋在手臂裏,肩膀一抽一抽隨一下一下的哭聲有節奏地抖動。問明情況後,接過信,勃然大怒。

“早戀,好大的膽子!”

堂初支著下巴上一堂數學課。他心思完全不在書上,徜徉在粉紅色的甜蜜中,笑著,興奮著。冷不丁幻想的一切像吹大的泡泡糖“撲”地一下破碎。自己整個人被後頸領子多出的一隻手提起。

戴灰狼提羊一樣拎著堂初前往訓導處,引起了一層教學樓的人從窗戶探出頭圍觀,包括林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