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習慣於堂初和林君玉波瀾不驚的人生,盡管間或會想起未長出的第九條尾巴。堂初十年前就不許願了,娶了君兒後更是過得開心又滿意,仿佛要的什麼都不缺,沒有的他也不需要。
我曾經著急了,揪了他的頭發:“你無欲無求的快活似神仙,你讓我怎麼做真神仙?”
他反問:“我許過那麼多願,也沒見你做神仙呢?”
誠然,我語塞了。他無意間一言道破了我的宿命。
漸漸地,我不在意了。神仙的日子如何,我不知道,說不定也不如在人間。與堂初相處倒也讓我樂在其中,好過幽居山澗,集靈氣修煉的淒涼孤獨,先陪他過完一世再說吧。
平靜中也有一個小麻煩,那隻山頂上偷襲堂初未遂的蛇妖又三番五次來糾纏他。她偽裝成過監考考官,路邊乞丐,商場店員,出租車司機,麵試官,客服……在她第32次被我劈中天靈蓋,打回原形後,往地上一躺,半截青銅色的蛇身顫顫巍巍,淚眼婆娑地說:“八尾大仙,我竺纓與你前世無怨,今生無仇,你為什麼非要置我於死地?”
不應該我來問你嘛?
我冷冷一笑,不屑於她的苦情戲,說:“別裝蒜了,你好大的膽子,敢覬覦我的東西!”
她即使知道堂初身邊有一位功力如此高深的我,還是屢屢來犯,必然是堂初遊非凡之物,或者已經到逼不得已的地步。我相信是前者。其實我並不清楚她對堂初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故意這麼說套她的話。
她停止了抽泣,眼珠轉了轉,用極盡魅惑的聲音說:“您在和我說笑吧?您可是妖中翹楚。您修仙,那是閉著眼睛的事。退一萬步說,您不修仙,您的靈力就已經是天下無敵。您又怎麼會在乎那一點器具?”
我恍然大悟!她是拿堂初做成妖尊!
竺纓的話狡猾地保留了一部分。傳說蛇的道行由陰氣凝聚而成,它們通常吸食成年男人的精血或其他生靈的魂魄精髓。等法力到達一定水準後,普通精元早就不能滿足了,需要一個至陰的軀體。這個軀體最好來自最高等的靈物——人。先在頭頂咬出窟窿,蛇身層層盤旋勒緊雙腿。
以這個人的魂為引子,各種遊蕩的孤魂野鬼和世間的歪風邪氣從窟窿灌入體內。由於下半身被蛇體裹住,陰魂不能依土遁逃,隻能滯留體內。也就是說,這個人就成為了蛇妖收集“糧食”的器具。妖族稱之為“妖尊”。
而蛇妖汲取了這些汙穢之物,法力基本可以和我比肩。這器具就沒有用處了,頓時渾身化為膿水,並且魂魄打散,永不超生。
這種修煉之法見效奇快,但凶狠毒辣,妖界所不齒。連臭名昭著的狐精都覺得下流卑鄙,寧可捕捉散魂緩慢地修煉。
不過呢,我也得感歎一句,堂初真是行命夠衰了,竟然有一個八字純陰的體質,還倒了八輩子血黴地和竺纓這蛇精病八字相合。可他的確是百裏挑一,難怪竺纓要窮追不舍了。
她仍然在喋喋不休:“我如果沒這器具,就……就活不成了。塵世間原生的環境越來越少,我也越來越難收集到靈物。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靈力耗盡,油盡燈枯而死。你能把這個人讓給我,我保證,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向東,我不敢向西……”
我厲喝道:“堂初是我的人!拿不拿他做妖尊也是我說了算!你休要妄想,他的一根汗毛我都不會讓碰到!滾!有多遠滾多遠!下次再讓我見到你,剝了你的皮泡酒喝!”
說完,凝神運力,擲出一掌,竺纓騰身欲躲避,但速度有限,結結實實地中了猛擊,身子重重地摔落在地。她吐了一口黑血,怨恨地投向我一眼,在我出第二招前飄身離去。
她沒資格被我殺死,傳出去江湖上的同道中妖肯定會笑我欺負小輩。那天後,她也安分了好長時間。
回到現在,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胡適財不害臊地又來蹭吃蹭喝,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飯桌前和堂初胡謅著。
“如今哪裏都有機遇,就看你抓得住嘛。如今不同於曆史任何一個時期,動不動就有人改天換地,今天還在底層,明天就成了人上人。新的理財觀念創造的奇跡數不勝數啊!你還在一個月一個月地掙死工資,那你就落伍了,永遠隻能待在底層……”
堂初好脾氣,還給他沏了杯奶茶,搭腔道:“咱過過小日子的,不求什麼大富大貴。”
胡適財的鼻子裏“哼”了一下,說:“所以呢,你在單位幹了這麼多年,還在基層轉悠,連個副主任都當不上,和你同一批進去的,好幾個當上領導了吧?”出社會久了,他沾染了不少圓滑俗世的油氣和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