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七情六欲(1 / 3)

恩格斯說過,人,從猴子變成人,直立行走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步。

我曾經藏在堂初的桌肚裏睡膩了,便把腦袋探出堂初的臂彎,也像學生似得有模有樣地聽了一節課。堂初遍布塗鴉的課本上就有這麼一個胡子比頭發還長的老頭。一節課反反複複地闡述著他的這一句話。

人和動物如果區別僅僅在於直立行走,我是絕對不相信的。這雞和鴨都能做到。靈者都會進化,受著神明的指引。但至今隻有人拒絕天神的安排,甩開天神給予自身結構的桎梏。原是四腳前行的人抬起前肢,站起來,舉著頭,更加接近了天。

仰視,可以望見更廣闊的天。

重複了上萬次,摔得雙膝雙肘烏青,腿和臂留下不計其數的擦傷,我立在醫院的草地上,終於大徹大悟。從前誤解了,實際上人是這樣的偉大!

暖冬晴朗的藍天下,綠意盎然的草坪上長出了一些鵝黃和淺紅的小花。幾個孩子笑得比金燦燦的陽光還明媚,雖然穿著慘然的病號服,但追逐嬉戲地歡樂不已。

淡紫的山茶花盛開在青嫩的葉間,葉和花覆蓋在乳白的柵欄上。置身柵欄前有一位粉琢玉器的美人,笑容明亮絕美,櫻口微張,喊道:“跑!”揚起雙臂,等待我奔向她。

左腿踟躕邁開一步,我忍不住向前一傾,搖晃了幾下,終於站定。

她不覺心疼,關切地說:“當心啊!唉,都怪我太急了。先不跑了。你慢慢兒的,走過來,一步步走好嘍。記得我怎麼教你的?重心換另一邊的時候,保持平衡,眼睛看地上……”

走的步法練了多次,早已經輕車熟路,爛熟於心。我提起右腳,再踏下時,似曾相識的感覺縈繞腦中,這是一種本能的意識,來自堂初的一縷人魂的意識。

“對對!是這樣的!”

右換左,左換右……越換越疾,疾緊了就跑。清風撲麵,奔跑是如此暢快淋漓。盡管我能飛天翻嶺,但還是及不上腳踏實地飛奔的快活。

人的軀體真是精妙絕倫,巧奪天工,充分利用了脊椎的奧秘。如果我現在駕馭的是貓的身體,那是絕對跑不起來的。

君兒的俏臉從憂心到驚喜,這會兒都快熱淚盈眶了。

我停在她跟前,大口喘氣。她突然撲入我的懷中,手臂環擁在我背後,肩頭微顫。

我貼著滿懷的溫軟,心下一蕩,氣都不能喘了。

病好了,出院了,堂初該上班了。

“世上人,營營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關頭,打不破酒色財氣圈子。”我在顛顛簸簸的公車裏,艱難地用大拇指移動手機屏,刷著字典,查著資料,恰好瞧見這一句。

我需要趕緊把字學會了,什麼都看不懂,就是一個睜眼瞎。雖然我不懂人是怎麼工作的,但睜眼瞎肯定要卷鋪蓋回家喝西北風的。堂初某天回來了,還得被餓死。

但,我聰明絕頂,天賦異稟。到站下車,我已經學會了天下間所有的文字。誒,順便說一下,剛才那句話出自一本古代的********小說。我花了幾秒鍾就從頭到尾讀完,並且過目不忘。隻是,等下到公司,先要去洗一下眼睛。

問題來了,堂初在哪上班?

公司大樓高聳入雲,足有二三十層。我進大廳後有些頭昏。前台的小姑娘衝我甜甜一笑,說:“堂經理,回來啦。恭喜你,康複地這麼快。”

我決定了,還是問一下吧:“你,知道我在哪一層上班麼?”

前台小妹眉頭一蹙,呆了,暗想:他莫非腦袋撞壞了還沒好?她隻好開開玩笑:“哈哈,好久不上班糊塗了?還是你想考考我?你不是在六樓麼。”

“六樓的哪裏?”

她更加震驚,笑意微僵:“六樓出電梯,左拐第一個辦公室。門口有信貸科的牌子。”

我想多問問情況,可看她這幅見到了怪獸的眼神,怕惹她懷疑,以後真的堂初回來可能有麻煩,就沒再和她說話。

辦公室是我第一個來。

四個位置,哪一個是我的?躊躇著直到瞥見一張椅子上的毛毯,有些褪色了但幹幹淨淨的。角上邊本來破了一個洞,君兒搜羅了一些布縫上了,還繡了一隻小熊。

這時,辦公室陸陸續續人也來齊了。各自客套寒暄了一番,又問候了我的情況,傳達了幾句不痛不癢的關懷後,紛紛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