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窗外的天徹底黑了,雨點打在玻璃上,像是無數爬在上麵透明的蟲子。
青年看著我,不是盯,也不是望,而是看,僅僅是看著我。仿佛整個車廂隻有我一個人似的。
"她剛剛沒有說名字。"不久,他開口。
"對,她剛剛什麼也沒說。"容易被忽視的老人大著膽子說。
我鬆了一口氣,慢慢將肺裏積壓有一會兒的空氣吐出來。手指從刀柄上拿回來。
"在射箭社有個傳統,我們都互相稱呼對方為一種猛禽來為對方鼓勁兒,比如黑熊啊,赤狗啊什麼的。"我望著旁邊女人白皙的側臉,語速故意慢了下來"我們叫她白鴉。"
"白鴉?白色的烏鴉麼?"大叔皺著眉問。
"對。"我啜飲了一口眼前的的檸檬汁,口感沉重完全缺少檸檬的活力。沒有解渴反而更渴了。
"你好,叫我喬力,這位是老周。"就在我以為他發現什麼破綻時,青年的熱情又來了,指了對麵的老人。
老人憨態可掬,看來脾氣好的很。
"等等,白色的烏鴉.."大叔還在說著什麼,他死不休的樣子還頗有點像一門心思吃草的圈養的山羊。
喬力嗎,這名字像是不入流的小醜或者演員的名字。我暗暗地想,思緒乘著音樂。這車廂終於放了一首還算是音樂的歌了,之前快要被金屬聲磨破腦皮。嘿,我雖然是個還算年輕小夥,卻也聽不慣那麼惱人的音樂啊。
白色的桌布上,有一個胡桃夾子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冰錐。不知道一會能不能用的上暫且把它記下來。
我越來越適應這樣的工作了。
車廂裏的一切看起都很滑稽,活像走進戲劇的後台。服務生忙忙碌碌地穿梭在各個餐桌之間,餐桌周圍的客人東倒西歪。大著膽的身穿高檔西服瘦弱的男人幾次嚐試摸女人的胸脯;現在看來清醒的人看著喝醉的人醜態而開懷大笑;化濃妝的女人則是嘴裏塞滿了葡萄向別的女人誇耀自己的衣服。
我張張嘴,僅看到這些就足夠讓我暈眩。
喬力好像說些什麼,隻見他嘴角微動。白鴉用肘子撞我,讓我清醒。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我的聲音有點大,看上去既無禮又笨拙。呼,今天狀態的確不是很好。
"我說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參加吉聚會。"青年的聲調很不自然,但也說不上什麼地方不對。
吉聚會嗎。"沒有聽說過?"青年見我猶豫,用手抱著胸坐正了起來。
他看我的眼神依然是懷疑。
怎麼會不知道呢。我看著他的眼:"不知道。"
青年也看著我的眼,直到他把杯子舉起來,喝了一小口血紅的酒。
老周像是站在乒乓球桌旁看比賽的觀眾一樣,左顧右盼。
"也難怪你不知道,這是列車長組織起來的,目的是為了給乘客帶來娛樂。"青年放下杯子,我注意到他的語氣依然謹慎沒有變化。哼,我還是喜歡他另一個性格,起碼不會這麼單調!
"娛樂還需要組織啊。"大叔真是什麼都敢說。
"我們有興趣。"一直沒有說話的白鴉抬高下巴,她的頸部瓷器般的白亮。
這讓我突然想起我曾愛過的女孩,她的頸也是這樣的白皙,當她紮起辮子在陽光下行走的時候散發出無限的俊逸。她的名字是什麼?我早已經放棄每當想起每當讓我頭脹的迷題。
我的過去是空白,無法挽回的空白。
"好的。那我們現在就去吧。"青年整整裝就要起身。
所謂吃飯,不過是體驗活著的感覺罷了,我深知。沒有必要坐在這裏補充本來就不感覺餓的肚子。
我把牛仔帽拿起來,餘光裏大家都站了起來。我挽著白鴉細嫩的臂膀,一股溫熱透過外套傳來。這或許也是我的想象。呃,頭暈。到底哪個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