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漏網遊魚 傷懷孤雁(2)(1 / 3)

季巒正自無法,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咳嗽:“何必跟這殘障孩子多費唇舌,累他擔驚受怕?”卻是一個削瘦老者徐步而來。兩旁莊兵立時紛紛給老者躬身行禮。季巒雙目一亮,道:“大哥今晚不是該入止觀禪定了麼?小弟沒敢因這小事,打擾大哥清修!”餘孤天這時才知,這老者原來就是風雷堡的大堡主易懷秋。

“心驚肉跳的,難以入定啊,這事委實有些古怪!”易懷秋仔細盯著屍身,咳了兩聲,才向幾個莊兵揮手道,“將這無憂子的屍身埋到後山山坳裏去,坑挖得深些,不要留下丁點痕跡!”說著大袖一擺,轉身走入廳內。

季巒麵色憂鬱,帶著南雁和餘孤天也走了進來。明亮的燈燭之下隻見易懷秋滿目凝重,季巒心下不由一沉,看了一眼餘孤天,道:“大哥,這單天馬有什麼古怪麼?”

易懷秋搖頭道:“也不好說!最讓我擔心的還是這無憂子的主子完顏亮!這人素來野心勃勃,卻在前些日子篡位登基,奪了大金國的天下。聽說他正自加緊網羅人手,連天下武林的頂尖高人、‘風雲八修’之中的‘刀霸’仆散騰,都要出山給他效命!”

餘孤天聽他說起完顏亮,心中一陣火辣辣的痛,凝神望去,卻見這老人消瘦得如同寺廟裏的長眉羅漢,蕭疏而灰白的頭發散披在額前,臉上的皺紋真如刀雕過一般深刻,兩隻眸子也深陷下去了,瞧上去似是七八十歲病入膏肓的老朽。

“嘿嘿,若是任由這梟雄坐穩了江山,我大宋隻怕是形勢更憂!”易懷秋說著深深歎息,“隻怕不出十年,完顏亮便會揮師江南!”季巒聽了他這話不由一驚,道:“眼下江南朝廷給秦檜狗賊把持朝綱,弄得文恬武嬉,烏煙瘴氣,嶽元帥已去,誰還能擋得住金人鐵騎?”

南雁眼見易懷秋凝思不語,忽然道:“易伯伯,你說過,金國的女真人不過才幾萬人。為什麼咱們大宋千千萬萬的好漢,卻怕了他金國幾萬的女真人?”易懷秋霜眉微抖,咳了一陣,才冷笑道:“一來是咱這朝廷無能,大宋趙官家任由宵小橫行,弄得忠良凋零,自食苦果。二來麼,便是咱大宋百姓人口雖眾,卻最不心齊,素來隻好相互排擠相互算計!大宋國勢不振,中原武林更是亂成了一鍋粥,一群無知之輩終日裏自相殺做一團……”

南雁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驀地頑皮地一笑:“我知道了,咱們大宋的人雖多,心卻不齊,若是有個人站出來,讓大夥息了爭鬥,將勁往一處使,一同抵禦金兵,那不就成了麼?”

“小小年紀,居然懂得這個道理,”易懷秋那一雙老眼裏還隱著一蓬光,忽一閃動,如星如電地望向南雁,道:“這話不錯,我大宋好漢若真是戮力同心,中原之大,又哪裏有金兵的容身之處?十幾年前,卻是真有這麼一個人,創建四海歸心盟,將天下武林聚在一處,折箭為盟,同抗外侮……”說到這裏,卻忽然頓住,目光也悠遠起來。

窗外山風呼嘯,雖是隔了厚厚的窗戶紙,仍擾得那燈焰微微抖顫,映得他那張古柏青鬆樣的老臉忽明忽暗。

南雁見他深深沉思,忍不住問:“他叫什麼名字,現在何處?”

易懷秋的身子登時一震,望過來的目光裏就多了一抹蒼雲般厚重的疑惑,緩了緩,才沉聲道:“那人便是‘風雲八修’之中有‘劍狂’之稱的卓藏鋒。十幾年前,他還是明教的月尊教主,以一把騰威神劍決勝千裏,在同心壇上戰敗了一十三家門派宗主,使黃河兩岸的天下英豪摒棄成見,立誌歸心,以‘四海歸心盟’為號,矢誌共破金虜。”

南雁聽得悠然神往,睜大黑炯炯的眸子,道:“以一把長劍戰敗四方英雄,這人真是好本事啊!”餘孤天心中正五味雜陳,眼見他望著自己笑,也嗬嗬地陪上張笑臉。

一直微笑不語的季巒這時嗬的一笑:“卓大俠獨勝天下英雄那是有的,但若想會盟群豪,使眾多英雄同心同德,單憑武功又是不夠的。四方群豪擁戴卓盟主,除了他的武功,更多的卻是他那赤膽忠心和慷慨仗義。他天生是個領袖群倫的英雄,隻在那高台上豪氣凜凜地這麼一站,便引得群豪心生崇敬!”

南雁眼前似是現出一座直聳入雲的高台,台上一個長衣飄拂的漢子臨風揮劍,他心下悠悠地想:“隻在台上這麼一站,便引得群豪服氣,這人不知是何等英雄!”

易懷秋點頭道:“後來四海歸心盟便跟著卓盟主投到嶽元帥麾下。那時你易伯伯也在卓大俠手下聽令,受他指派率人過河相助北方義軍。黃河以北的義軍有了‘四海歸心盟’這強援,登時便成星火燎原之勢,沒多少時日便有了四十萬之眾,鋒芒所指,所向披靡。嶽元帥得了卓盟主的鼎力相助,也是愈發如虎添翼……若非後來的奸賊秦檜弄權,隻怕咱早就跟著嶽元帥、卓盟主直搗黃龍,迎得二聖還朝了。”想到壯年豪事,心下感懷,眼眶四周竟是一片潮濕。

餘孤天一直凝神靜聽。他隱約知道嶽飛這個人,知道那是宋朝能征慣戰的勇將,連金國的大英雄完顏宗弼都不是此人對手,幾次敗在嶽家軍之手。這時聽了易懷秋的話,不由暗自苦笑:“原來他們是嶽家軍舊部,我這大金皇胄,卻跑到嶽家軍舊部之內避難,真是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