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南雁哎喲了一聲,身子在夜風中呼呼地疾飛了數丈之遠,落下地時卻穩穩當當地毫無損傷。他伸手扶住了身旁的餘孤天,沉暗的夜色中瞧不見他臉上神色,隻覺那跳耀的目光顯得說不出的慌張。卓南雁也不知說什麼是好,隻緊緊握了下那雙冰冷的手掌,回頭望時,卻見身後厲潑風大刀閃爍,和那禿頂老人鬥得正疾。
陰寒的夜風搖晃著四野的林木,蕩起蕭蕭的嗚咽之聲,黑魆魆的群山頂上是墨色的天,那上麵隻幾顆殘星在眨眼。厲潑風便在這穿梭呼嘯的夜風中揮刀如電,虎吼連連。那把沉重之極的厚背鋸齒刀隨著他的狂舞,刃上九枚銅環交互撞擊,發出陣陣驚人心魄的銳響。那老者卻悶聲不響,手中揮著一件古怪的尺形兵刃,步法錯落,招式古怪。
交手數招,厲潑風覺得對方招術看似綿軟無力,卻如抽絲縛繭一般,將自己的大刀緊緊纏住。兩人身形交錯而過的瞬間,厲潑風借著些微的星光,瞧見老者手中那尺樣兵刃閃著一層烏油油的光,他腦中電光一閃,忍不住大叫一聲:“量天尺?”老者怪笑道:“南蠻子倒知道不少!”
猛聽得有人一聲怪笑:“海壇主,您先去‘照料’那兩個小孩。這小子正對我何三斧的脾氣,交與我正好!”卻是那提著大斧的漢子何三斧飛步趕到。
厲潑瘋聽得“海壇主”三字,心下微沉:“原來這幹巴老頭果真便是號稱‘海東青’的金國邪派高手。聽說此人擅於調鷹馴豹,橫行塞北二十載罕遇敵手,數年前忽然絕跡江湖,想不到卻入了龍驤樓!那金雕、獵豹必是此人所馴!”
一念未決,何三斧已淩空掠至,揚手一斧便向他當頭劈到。厲潑瘋橫刀疾攔,刀斧相交,發出震人心魄的一聲巨響,兩個人的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那綽號“海東青”的老者已揚眉叫道:“不錯,這兩個孩子才是正事!”也不見他如何作勢,飄然一翻,便到了卓南雁身前。卓南雁大吃一驚,雙掌一分,擺了個伏虎拳中“跨虎登山”的姿勢,橫身擋在餘孤天身前。
海東青嗬的一笑:“賊小子倒有些膽子!”卓南雁虎著眼瞪著他,一顆心怦怦亂跳,嘴裏絲毫不肯吃虧:“賊老頭還有些功夫!”海東青怒哼了聲,正待出手,忽聽數聲馬嘶,卻是魯金剛和宋鐵槍已經率人奔到,有幾人胯下還騎著剛從金兵手中搶來的戰馬。那海東青目光陡然一寒,身子勁急如電地倒飛出去,反手揮出,砰砰兩響,便有兩個風雷堡的漢子應聲倒地。他料得此刻卓南雁二童難以逃遠,但若敵手趁亂催馬逃奔,隻怕難以應付,便先求斃敵殺馬。
忽然火光閃爍,眾人均覺眼前一亮。卻是一個漢子死前將火把丟在了地上,地上一團幹枯的灌木碎枝立時燃起了一團火來。宋鐵槍和魯金剛眼見海東青隨手揮灑間就斬了兩個兄弟,不由嗬嗬大吼,一挺鐵槍,一舞撲刀,分從左右撲上。
海東青也不與他二人纏鬥,覷準了騎馬的三個莊兵,身子疾如遊龍一般竄了過去,鐵尺疾揮,啪啪數響,那三匹牲口頭上中尺,隨聲癱倒在地,竟是腦骨碎裂,立時斃命。
十幾個風雷堡的漢子眼見他武功精強,手段毒辣,均起了同仇共亟之心,齊聲怒吼,揮著破鋤鐵鎬便撲了過來。海東青磔磔怪笑,東一穿,西一插,每一出手,必有一個風雷堡漢子應手倒下。魯金剛和宋鐵槍挺身追趕,卻總是跟他差了幾步之遙。卓南雁一直拚力嘶叫著為風雷堡的群豪助威,卻隻見那攥著鋼叉鋤鎬、穿著破舊棉衣的漢子在紅彤彤的火光中先後倒下去,不由肝膽欲裂,忽覺聲音一陣啞,竟是哭喊得嗓子都劈了。
猛聽得那邊厲潑風和何三斧齊聲怒喝,金鐵交擊之聲連綿不絕地響起,開山斧和厚背刀兩件沉重兵刃瞬息之間連撞了數下。卓南雁不知誰勝誰負,心急如焚,陡覺腕上一緊,卻見餘孤天緊緊握住了自己手腕,身子簌簌發抖。卓南雁不由輕聲道:“莫怕,厲叔叔最是厲害,過不多時便會斬了這兩個金狗!”
厲潑瘋的亂披風刀法這時已經施展到了極處,卻依然被那漢子的開山大斧緊緊壓住。他心下暗自駭異:“龍驤樓內果真臥虎藏龍,這何三斧武藝還不及那海老怪,我便戰他不過。怪不得易堡主不讓我留下跟他們硬拚。”想起易懷秋,心下悲憤,刀法一緊,招招全是舍生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