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明教教主“洞庭煙橫”林逸煙的大名早就轟傳天下,其弟林逸虹在近兩年才名聲鵲起,號稱以半招“驚虹劍法”打遍江湖,聲勢之盛直追乃兄。
卓南雁這才得手掩住胸前衣襟,心中又驚又喜,暗道:“原來這大叔也是明教的,武功竟然這麼高!”
蕭別離給林逸虹那冷森森的目光一打,心底也泛出一股寒意,卻猶自笑道:“久聞江南武林以格天社、雄獅堂和明教鼎足而三,剩下的就是南宮世家、霹靂門雷家、丐幫這江南各派了。今日蕭某在這野店之中一舉擒下了江南武林這多高手,實是三生有幸,若再能一鼓作氣擒住林兄,便是錦上添花了!”
林逸虹冷冷道:“蕭兄的偷襲之術別有一功,若非暗中偷襲,未必便能一舉擒下醉羅漢而毫發無損!”他二人雖是稱兄道弟,言語之間卻已經劍拔弩張。
醉羅漢無懼聽了他的話,卻心中大暢,哈哈笑道:“說得好!林逸虹,你可比你那死板板的哥哥林逸煙有意思得多!”林逸虹聽他提及兄長,卻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道:“不敢,兄長於我如父如師,林逸虹可不敢妄自跟兄長相比。”說著一撩襟袍,邁步走到空曠的院落之中,昂然道,“明教林逸虹,在此領教龍驤樓虎視壇主高招!”蕭別離哈哈大笑:“能跟林兄一戰,我這趟南下才算不虛此行!”大笑聲中,也緩緩踱到院中,在林逸虹對麵丈餘站定。
他二人談笑風生,步履從容,似是多年不見的老友要敘舊談天一般,但殿內眾人均知這一戰幹係重大,蕭別離若是再勝了林逸虹,非但江南武林顏麵大損,殿中這幾個人多半也性命難保。眾人心中驚愫,不錯眼珠地瞧著他們,心中都是怦怦亂跳。
那女孩月牙兒邁步走進殿來,自袖中取出一幅長長的翠巾,先來給卓南雁包紮傷口。卓南雁胸前給匕首劃開一道血口子,雖是皮肉之傷,卻也痛得他夠嗆。月牙兒白皙的小手如同一對好看的蝴蝶,在卓南雁胸前翻飛忙碌著,竟是靈巧之極。
卓南雁自幼在男人堆裏麵長大,見的都是滿身泥土的莊稼漢,從來沒跟女孩子打過交道。這時兩人離得極近,隻覺一股淡淡的香氣從月牙兒身上傳來,似花似露的極是好聞,卓南雁忽道:“月牙兒,你身上好香!”
月牙兒秀眉一蹙,凝脂白玉般的小臉上紅霞飛撲,抬起清炯炯的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卓南雁愣了一愣,暗道:“瞪我做什麼,你身上就是很香麼?”原來風雷堡主易懷秋生性粗豪,心中少有禮法之念。卓南雁跟他長大,心中也從來沒什麼男女之防,這時不由奇怪自己這一句話為何會惹她生氣。月牙兒心細手巧,給他敷了金瘡藥包紮完畢,卓南雁竟沒有覺出痛來。
他心下感激,但見她一直冷著臉不跟自己說話,又有幾分氣惱,忽地頑皮性子發作,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我聽人說,女孩子有一件事情萬萬做不得,不然長大了可嫁不出去!”月牙兒想不到他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話來,忍不住道:“什麼事情?”
卓南雁緩緩道:“裝啞巴!”一語出口,險些笑出聲來,心下大是得意,“你冷冰冰地對我愛搭不理,這時可不是乖乖地跟我說話了麼?”
月牙兒秀眉絕倫的彎眉挑了兩挑,終究一跺蓮足,默然走到醉羅漢身前,拿藥給他止血裹傷。卓南雁眼見月牙兒臉上現出又羞又惱的神色,心內倒有幾分後悔:“這小丫頭不識鬥,未免勝之不武!罷了,你不招惹我,我也不再招惹你!”扭過頭不再看她,一雙眸子直向院子裏那兩個人望去。
已經入夜了,頂上蒼穹黑得象一個倒扣的瓦盆,呼嘯的朔風裏那根老柏樹搖枝擺幹,發出陣陣讓人心悸的噝噝啦啦的聲響。大殿裏還有一團篝火,隻是快燃盡了,隻剩下條條隨風抖顫的猩紅。借著那點幽暗的紅,卓南雁瞧見院中的二人淵停嶽佇一般地立著,晚風將二人的襟袍撩起老高,衣袖給風鼓著,獵獵作響。
滿天飛雪密匝匝地從天而落,在二人的須眉頭肩上都灑了一層玉屑,卓南雁一瞬間竟生出一股恍惚,覺著這兩人已化作了石像,恒古以來便在這裏對立了。
“好!”還是蕭別離大笑一聲,緩緩一步踏上。他這一步跨出,腳下半尺深的積雪登時給一股無形的巨力推動著向兩旁湧出,地上竟現出一片尺寬的無雪土地來。林逸虹渾身衣襟更給一陣狂風鼓蕩著,發出有若裂帛一般的嘶響來。
沉思不語的無懼和尚這時卻渾身一震,喃喃道:“好霸道的化血七殺勁!聽說蕭別離就是為了練這邪門功法,傷了身子,久咳不止,得了‘病書生’這綽號,這化血七殺勁摧筋傷脈,不知林逸虹的魔功可否抵擋得住?”
一語未畢,卻聽蕭別離笑聲再起,雙臂平展,淩空躍起,整個人如同一隻搏兔蒼鷹般向林逸虹當頭撲下。人在半空,雙袖卻卷起滿地飛雪直向林逸虹撞了過去。無懼眼見那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給他袖上騰起的罡風帶著,如同兩麵雪牆,分從左右直向林逸虹身上裹去,驚得住口不言,心下暗道:“這廝功力精深至此,便不用偷襲,我也不是他對手!”
林逸虹身子一幌,悄無聲息地疾退了兩步,那兩麵雪牆已經撞在一處,登時飛起丈高的雪浪,飛花濺玉,煞是好看。林逸虹冷哼聲中,左袖疾拂了幾下,那雪浪給他勁氣一撞,立時分出四五道細浪來,劍一樣向空中的蕭別離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