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時節的江色最是耐看,峻急處如野馬脫韁,穿山破峽,轉瞬千裏;幽靜處又微瀾粼粼,明澈柔媚。凝碧清波雜糅著青山紅葉的倒影,雄渾中增了不少秀媚。卓南雁乘船順流東下,眼見舟移景換,目不暇接,隻覺心襟大暢。
不多日便到了建康附近,他那一點盤纏卻早已用光。這時日已近午,他饑腸轆轆,眼見前麵一處鬱鬱蒼蒼的樹林,便想到林中打些野味。才趕到林子邊,忽聽身後一陣喧囂之聲,回頭望去,卻見五六個持刀弄劍的江湖豪客遠遠地擁著一匹馬向這裏趕來。那馬上卻五花大綁著一個孩子。
卓南雁雙眉一挑,暗道:“這劫道的強人好不膽大,光天化日的就綁著孩子四處招搖!”他內力精純,隔得老遠,便聽那群豪客中一個胖子念叨道:“那老賊死了,算他命大,可逮住了老賊的小賊兒子,這一票買賣也不算白做!”又一人笑道:“不錯!聽說那老賊生前可斂了不少錢財,這回拿住了這小賊,定要將那些銀子的下來逼出來!”
那孩子忽在馬上揚起頭來,叫道:“我爹是殺富濟貧的好漢,他不是老賊!”話未說完,那胖子一個耳光便扇了過去,怒道:“你奶奶的,你老爹大號‘無量劫手’,他活著的時候,咱們不敢招惹,這時已化成了灰,還不許老子說句公道話?無量劫手就是江南一等一的飛賊,不是老賊是甚麼?”
一行人罵罵咧咧,便到了林子前。卓南雁聽得暗自皺眉:“無量劫手?聽說是一位獨來獨往的江湖怪客,生平頗多義舉,原來已經作古了麼?”卻聽那孩子兀自叫道:“我爹劫富濟貧,布施無量,是個大英雄,決不是老賊!”
那胖子大怒,揚手又一耳光重重打去,喝道:“甚麼無量劫手,說得好聽,還不是一個劫字?當年咱飛龍幫可沒少吃這老賊的虧。老子說是老賊,便是老賊!”這一掌更重,打得那孩子口角都流出血來。但這孩子甚是硬氣,仍是高聲叫道:“胡說八道,我爹就不是老賊!”
卓南雁見這孩子身子高大,臉孔雖稚氣無比,但眼角眉梢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倔強之色。他心中怦然一動,猛地在那張天真卻又執拗的臉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狗崽子!”那胖子怒氣更盛,又待揮掌打下。卓南雁驀地揚眉喝道:“住手!”這一喝聲音冷硬如鐵,驚得幾個豪客齊齊一抖。“直娘——”領頭的胖子眼見卓南雁器宇不俗,便將半句髒話硬生生咽下去,怒道,“這位朋友有何見教?爺們是長江飛龍幫的舵主,來此赴那試劍金陵會,識相的,便少管閑事!”
卓南雁也不知飛龍幫乃是這一帶長江上殺人越貨的大幫會,聽他言語傲慢,心頭火起,猛地將胸一挺,學著那胖子的聲音叫道:“直娘賊!爺們是長江屠龍幫的幫主,平生專宰飛龍幫的。識相的,將懷裏銀子和這孩子留下,快快滾吧!”
那胖子的黑臉脹得通紅,叫道:“這小賊,活得……”忽覺眼前青影閃動,背上猛地一痛,跟著全身酥麻。胖子大叫道:“直娘賊,哪個弟兄胡亂出手,點了老子穴道?”話未說完,身子猛然騰雲駕霧一般飛起,砰的摔倒在一根老槐樹下。胖子痛得呲牙咧嘴,忽聽得空中“哎喲”“媽呀”之聲不絕,自己的同伴接二連三地飛起,不偏不倚地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五個大漢疊羅漢一般地硌在了一起,口中哭爹喊娘,動彈不得。
“飛龍幫遇上屠龍幫,隻得乖乖挨打!”卓南雁牛刀小試,頗覺不過癮,不由連連搖頭。走過去將那孩子自馬上扶下來,揮手扯斷了他身上繩索,笑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那孩子適才看得眼花繚亂,這時才定下神來,道:“我叫劉三寶,大哥真是好功夫!”卓南雁嘻嘻一笑,拉著他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指著那幾人,道:“這幾位大爺為何說令尊便是無量劫手劉老俠,你又如何給他們捉到了這裏來?不要怕,從實講來,本幫主自會給你作主!”
“不錯,我爹是俠客,江南大名鼎鼎的無量劫手劉一鶴!”劉三寶的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之光,“隻是……爹爹半年前病死啦。我一個人流落江湖,爹爹留給我的銀子也早花光了,聽說這裏要開一個‘試劍金陵會’,我便過來長長見識。不想這幾個小嘍羅當年在我爹手下吃過虧,認出我來,便將我擒住了。偏要逼問我爹當年留下了甚麼金銀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