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章 莊生曉夢迷蝴蝶(1 / 2)

廉城雖是宮裏那位的心腹侄子,可這進宮覲見的禮數還是一點也不能少。安頓好安陽郡主之後,廉城便差侍從入宮通稟,自己則駕馬回廉府沐浴更衣,李氏母子苦苦挽留也沒讓他停留半刻。

已是傍晚時分,繁華的街市被夕陽塗抹上一層濃豔的燦爛。再過一月便是新年,西街口搭建的大鼓花台初具規模,此時正有幾個垂髫小兒繞在周圍打鬧,那些忙活了一天終於得閑的街坊們端著海碗坐在門口邊閑聊邊吸溜著麵。

在這一切的溫馨與祥和之中,公子微微垂下眼簾,似是回憶,似是感慨。馬背顛簸,金絡腦輝映著霞光,身上的雪色裘衣也染上丹朱。

最後一次見師父,也是這樣一個晚霞千裏的時分。

——“為師這些徒兒裏麵,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白芷。”

那時師父一襲白衣,清瘦的身子模糊在沉沉的夕光之中,廉城不過端立在十步遠處,卻也看不真切。

——“師父,此話何解?”

崖下海潮翻湧,驚濤擊上岩壁激起如雷轟鳴,海天之際白鳥翱翔長鳴。不遠處的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長發隨風淩亂,形容略顯滄桑。

——“你和白芷將是為師此生收的最後兩個徒兒,卻也是最不該收的……”師父頓了頓,突然放聲大笑,“可這天命,又能奈我何?”

那人笑得狂妄而悲涼,似乎並未打算告訴廉城個中緣由,可廉城卻怔怔地立在原地,隻覺不安與惶恐……

……

“大人?”

“大人,到府邸了!”

廉城陡然一驚,旋即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到了廉府階前。

四周依然是自己熟悉的景色,氣派的青磚綠瓦,禦賜的燙金牌匾,恭恭敬敬的廉府家仆,可廉城竟又覺得一絲陌生。想必是這幾日勞累了,廉城搖搖頭,翻身下馬,徑直走上了台階。

……

連日來,李氏都覺得胸悶心煩。

這精心布置的西廂房本來是留給那遠在沁陽的小女兒寶珠的,本想等寶珠滿了十六歲就接進京城給她謀個好夫家,誰想還沒等到寶珠,這秦安陽就住進去不挪了!一想到這秦安陽夜裏躺在那給寶珠準備的牡丹錦繡綢被裏酣睡,李氏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再者,就是太後派來照顧安陽的一老一少,說她們是伺候人的婢子麼,又是宮裏來的,要是成天待她們客客氣氣的麼,又想到她們實質上不過也就是婢子,這想來想去,李氏覺得自己這瑞荷抹金軸文書冊封的誥命夫人在自個家裏過的真真憋屈。

“娘娘,這是妾身親手熬製的冰糖雪蛤,您——”

“別叫什麼娘娘,我一個側妃擔得起嗎?!”

這秦凡的側室本想端著補品討好老夫人,卻不料李氏一聽“娘娘”二字便勃然大怒,嚇得她瞬間花容失色,重重地跪在地上。

“你呀你,你也是個側室,怎麼就不懂規矩呢?嫡庶有別,嫡庶有別,咱們做側室的隻有跪著的份!凡兒辛辛苦苦考取二甲進士,到頭來還不如人家嫡子嫡女天生就是飛黃騰達、為官為妃的命!”

這幾天一直壓抑的李氏像是找到了發泄口,猛地起身,把那因秦安陽而騰騰積攢的火氣一股腦兒砸向了腳邊跪著的側室。這側室嚇得瑟瑟發抖,不敢吭聲,任著李氏的臭罵。李氏剛想把那盞冰糖雪蛤一股腦掃下桌去,卻又舍不得這質地極好的青花碗,隻能氣得直跺腳,又一屁股坐回紅木椅上。

這秦凡正逢休沐在家,一直在旁坐著,聽到母親的這番話心裏也不是滋味,可轉念又似想到了什麼,對著正氣得直喘的李氏冷冷笑道:“母親忘了?秦安陽那個樣子,到時宮裏的嬤嬤隻需一查,太後怎會讓她進宮呢?”

李氏本來還在氣頭上,可聽秦凡這麼一說,倒冷靜下來,那地上跪著的側室也小心地抬頭瞧了幾眼。

“也是。”李氏氣得漲紅的臉漸漸緩了下來,她抬抬手讓那側室起來,“咱們不過忍上一段時間,且看看廉妃母女耍些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