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想象這大夏禁城——紫金宮的模樣。
曾聽爹娘細細描述過,方磚鋪就的平整禦道,每十步一麒麟燈台,每二十步一朱雀幡,從太安門步至朝華門需得小半個時辰。崇光殿的宏偉瑰麗,飛萊閣的入雲高聳,重雲殿的精美輝煌,景慈宮的莊嚴大氣……琉璃瓦溢彩流光,朱牆巍巍,無言自生威。
直到踏入宮門,這一眾嘰嘰喳喳的官員女眷才慢慢閉上嘴,秦安陽同那些有品有級的貴胄女子立在一道,稍一留神,便見身邊幾位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
“沒見過世麵。”
越國公家的千金忍不住小聲嘟囔一句,一抬眼卻對上秦安陽,兩人隻為難地相視一笑——經過方才一番行禮寒暄,秦安陽與這一眾貴人稍稍熟悉了些:越國公夫人溫和幹練,帶著女兒一直候在樂平大長公主身邊,跟其他幾位麵生的夫人一起,偶爾搭搭話;車陽侯、潞陽侯夫人她們似乎自成一個小圈子,方才也不知悄聲講些什麼,眉頭皺著,似乎很不順心;至於各位王公家的千金,大多聚在一起輕聲閑聊,不甚理會母親們的交際。
“沁平王府的小姑娘,過來給我好好看看。”
許是被瞧見了孤身一人的樣子,秦安陽茫然望去,卻見樂平大長公主正向她招手。
“安陽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三步四步走至樂平大長公主跟前,欠身一個萬福,安陽尋思這樂平大長公主似乎與沁平王妃廉氏有些交情。石榴裙垂然委地,腰間血玉流蘇芙蓉佩琮琮叮當。
“我沒記錯的話,安陽是初立二年生的?今年十八了吧。”
“殿下記得沒錯——”樂平大長公主神色和悅,倒是讓秦安陽稍稍安定,“能讓殿下掛心,是安陽的榮幸。”
今日赴宴,除卻宮裏的那幾位娘娘,便是這位樂平大長公主位分最高。雖是當今聖上的嫡親姑母,眾人敬仰的長輩,可她也不過三十六七歲的年紀,況且保養的好,整個人容光煥發,再加上那些華衣珠翠的襯托,更顯得年輕。
“我與你娘親早在含光年間便是老相識,隻可惜後來跟了你父親守在沁陽……”不知是不是秦安陽的錯覺,樂平大長公主說話聲裏竟有一絲悲慟,“這一晃眼快二十年了,阿雪的女兒都出落成如此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她!”
說著說著,樂平大長公主竟紅了眼眶,落下幾滴淚來,又匆忙拿袖子掩了拭去。周圍的貴夫人見狀紛紛寬慰,樂平也不顧,徑直牽起安陽的手牢牢握著。
“殿下莫要傷心,母妃也甚是思念,”秦安陽軟言輕語,垂眸羽睫微顫,一雙柔荑暖暖覆著樂平大長公主的手,“此番進京,母妃特意囑咐安陽好生問候殿下,怎的惹了殿下落淚,安陽心裏也不是滋味……”
這高高的朱紅宮牆阻隔了宮外的世界,卻攔不住這徹骨的寒風。見了此情此景,諸位夫人也免不了感歎,年輕的貴女們難解其中的意思,隻是以為安陽郡主跟大長公主、夫人們聊得很來。
“這安陽郡主是上月才入京的?……”
“是啊,你不知嗎……先前在福安坊鬧了很大動靜……”
“太後娘娘召來的……?”
“嗯……”
秦安陽雖與樂平感慨,耳朵卻也聽著別處的動靜,趁著大長公主回頭和越國公夫人說話的間隙,瞥了一眼聚在那邊的女眷們——為首的那位與秦安陽同齡,一襲朱紅絨裏大袖衫,墨黑長發高高梳成華麗的朝雲近香髻,密密裝飾百花七寶鈿,在髻尾一支垂珠朱雀金釵,三條金絲珍珠長長垂下,貴氣無比。這少女眉角高挑,被一眾女眷圍著,舉手投足皆是一股貴族的傲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