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初晴草蔓緣新筍(1 / 2)

“法師,奴家把笛子取來了——”

素手持一隻竹笛,甫一啟門,那詭譎的氣氛旋即撲麵而來,碧裙少女頓了繡鞋,茫然看向屋裏端坐著的兩人。

跪在角落的侍酒婢女神色慘白,臉上還掛著冷汗,白芷見了,心下了然。

“怎麼奴家一來,大人們就不說話了?——唉,奴家果然招人嫌,還是趁早離開為好——”

撅起櫻桃小嘴,委屈嘟囔著轉身作勢欲走,卻被那白衣男子柔聲喚回,靛藍雲紋常服的男子亦輕笑出聲。

“墨竹姑娘怎麼小孩子脾性,快回這坐下吧。”

說罷,大手還拍了拍身畔的錦繡坐墊。白芷暗暗瞪他一眼,卻還是笑盈盈地曳著碧羅裙走過去。

“廉公子,你看這小家夥方才委屈的表情,還怪像回事的。”

“著實,有些可愛。”

白瓷酒杯緩緩斟滿,杯口清透的酒漬在燭光下輝彩熠熠。白芷聽他二人溫柔取笑,又故意氣惱地鼓起腮幫子,活像水裏的小河豚——

一掃先前的壓抑,這雅間裏又充斥著歡快的氣息。

“法師要來笛子,是作何用?”

薄唇貼上杯口,他雖對霜白常服的男子言語,可那雙深邃眸子卻望向素手斟酒的碧裙少女,笑意融融,彎成兩輪新月。

“方才所奏雅章,我聽罷心下甚喜、驚為仙樂——故一時技癢,想獻醜附和一曲。”

“那我洗耳恭聽。”

似乎沒注意到廉城看向白芷的溫柔目光,多布羅哲執笛起身,拂過霜色底團花錦緞的衣擺;嗓音低沉,對向那邊恭敬待命的四名樂伎——

“諸位,原先那支曲子可否再奏一回?”

……

傍晚前的一場驟雨,將天闕城大大小小的街道籠罩在濕潤的氣息裏。

霧並不甚濃,隻在那亭台水榭、幽徑園林彌漫徘徊;草木與池塘的淡淡腥氣氤氳其間,就連蟲聲蛙鳴都模糊起來。

西廂房的木格門“吱呀”一聲開啟,藍棉紗裙下一隻樸素布鞋踏了進來。

“呼……”

屋內漆黑一片,夜光慵懶地照入門扉,疏疏浮塵飄搖。

乍一望去,軟煙羅帳子靜默垂下,秦安陽的紅木雕鸞匡床上朦朦朧朧地有個人臥著;走至床邊,定神一看,才發現那不過是衣物被褥堆就的假象。

——白芷師叔今夜又不在。

指尖觸上那羅帳,不愧是禦賜的極品流水軟煙羅,不僅薄如蟬翼,而且質地極為絲滑,仿若流水淌過指縫,獨獨不沾分毫濕意。

相比之下,她身上的藍棉紗裙廉價到塵埃裏。

拂開流水軟煙羅的帳子,那黑暗中的錦被玉枕仿佛散發出一種熒熒雍容的光芒,玫瑰膏子的甜美香氣在空氣中浮動,裹挾了淺淺的少女氣息。

深吸一口氣,緩緩在那匡床上的褥席邊沿坐下。

盛夏之夜,酷暑悶熱,秦安陽帳中卻涼爽宜人,暑意未侵半分。

“師叔真是好福氣。”

青蕪呢喃,常年習武做工的手指老繭橫生,撫上芙蓉蠶絲被的緞麵,那般冰涼潤滑,直教她愛不釋手。

——她不知白芷去了哪裏,卻隱隱覺得,是南教坊。

手輕輕伸至枕下,那裏空無一物,青蕪蹙眉片刻,不留痕跡地起身走出羅帳。貴妃榻下的厚重檀木香盒上了精巧的銅鎖,屈指叩了幾下,聽那回音裏頭似是存放了金銀器物;輕啟鴛鴦雕花木妝奩,頃刻胭脂水粉的香氣盈盈撲麵,撫過每一處雕刻圖案,卻沒有絲毫機關的觸感……

一路摸索下來毫無收獲,青蕪咬唇,神色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