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這些日子忙,冷落了純兒,純兒不開心了嗎?”
“唔……”
稚子腕上的紅繩金鈴叮叮當當輕響,元徵逗他,這乖孩子就撒嬌似的往那淺金色團錦龍袍上蹭。許是宮裏其他事物太過沉悶,聖心難得大悅,抱著淮王任他在膝上嬉笑。
“這孩子,見到陛下都樂得像隻小猴子了——”
時值三伏天,外頭天氣極為悶熱,元徵看淮王脖頸之上未見汗跡,心知他一直呆在室內並未出去玩耍。德妃見陛下父子二人和樂融融,篤信元徵歇過午覺是要留在熙華宮用膳的,便輕聲招呼采芙采蓮好生籌備。
“純兒,來跟父皇說說,今天都玩了些什麼?”
“沒玩什麼,都是練字罷了……”
言語至此,元純的小眼睛裏頓時斂了許多光彩,悶悶不樂的樣子。
“純兒既然還不識字,為何要練字呢?”
“母妃告訴純兒,練字越早越好,以後識字也識得快些。”
元徵聞言,淡淡瞥了陳德妃一眼,直教陳羨容心裏不安起來,卻又想不出什麼錯處。
“可父皇看著,純兒怎麼不情不願的樣子?——可是你母妃太嚴苛了?”
元徵連珠炮兒似的問他,直問到孩子心裏去,那元純念及練字時種種的不愉快,卻也不應聲,隻嘟嘴低頭玩手指。
見元純沉默不語,陳羨容忙開口解釋道:
“陛下,小孩子心性不就是如此嗎?也不是每個孩子都如陛下那般,從小就能定下心來的。”
羅漢床腳,掐金絲舞飛天瓷盆裏的冰塊漸漸化了,宮娥又盛上新的冰塊,元徵將元純抱下膝頭,那孩子又鑽進德妃懷裏。
“朕記得熙華宮的女史是平陽名儒陸豐的女兒——識字這種小事,又不是研習經傳,交予你宮裏女史即可,太過張揚,那些朝臣們又要多心。”
——多心?
“陛下說的是。”
他嗓音平淡如水,卻像是冰渣滓一般凍得陳羨容心裏寒涼,外頭暑氣正盛,她卻察覺不到一絲一毫熱度,隻勉強維持一貫的溫婉樣子,出聲附和。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做母妃的——是否太心急了些?”
那優美豐神的丹鳳眸裏閃過一絲逼人神光,卻很快垂下眼簾,大手摸了摸淮王的小腦袋,又自然地收了回去。
德妃懷裏的元純隻顧著啃食手裏的葡萄冰糕,絲毫沒聽父皇母妃的言語,偶一抬眼,卻見母妃頜首不語,那臉上分明是一個稚兒無法理解的神色,像是害怕,又像是順從,卻又是微笑的——
葡萄冰糕絲絲融化在嘴裏,元純還小,隻曉得甜食的可口,哪管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
手心手背,廉城吻過之處皆在隱隱發燙。
“那人,是我的姑表哥,彥山公主之子,當今北方弘國的三皇子——”
話音飄落瞬間如二月楊花,緊握纖細五指的大手已然僵住。少女側過臉去,俏麗芙顏半隱在背光之中。
“元琅?”
他似是不敢相信,沙啞的聲音裏竟多了猶疑之意。
“我真是看不懂他……單憑元琅的才能手段,縱使流著司馬氏的骨血,也大可一爭弘國儲君之位,為何偏偏要趟盧遮教的渾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