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據夏國製令,凡重大刑獄案件須由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司會審,結案,卷宗皆歸刑部保管;秘閣之外禁軍日夜守衛,外人無有令牌不得入內查閱。
誠然,北方弘國亦是如此設置,可細究起來,其規模遠不及夏國——全因前朝所遺殘卷,皆收聚在這天闕刑部北閣之中。
“廉大人,莫非這禮部貪汙大案的審理——鸞台也參與其中?”
午後,逼仄的刑部北閣一如既往地寂靜,樓外禁軍肅穆,宛如一尊尊雕塑。
“此案遠比當初趙應一案複雜,我奉陛下密令特來調查。”
“這……竟是這樣嗎……”
刑部侍郎聞言心下一驚,廉城不過餘光瞥了他一眼,並未多作解釋。一紫一緋兩身官服,尊卑立現。
這閣樓裏充斥著陳年書卷木材的氣息,腳下樓梯板嘎吱作響,光線透處塵埃輕揚。
撫過闌幹,抬手,薄薄一層灰,刑部侍郎見了頓時神色羞愧,忙不迭奉上帕子供廉城擦手。
“——既然是貴部重地,得教下麵人勤快些……當然,這話該是你們尚書講的,我不過是個外人。”
“不不不,廉大人訓誡的對!”
廉城淡淡抿唇,刑部侍郎隻能戰戰兢兢地連聲應和。
又繞過幾間屋子,那收藏了天下數百年刑獄機密的房間已是近在眼前。四圍未開窗戶,一扇厚重的木門常年籠罩在灰暗之中,唯有門上大鎖格外鋥亮。
“下官這就為大人開鎖。”
刑部侍郎不是沒有疑惑,可眼前這位鸞台侍中似有不容抗拒的威壓,直教他不敢多問。今日尚書不在刑部,廉大人一身官服而來,公事公辦講得清楚,應當不會出差池——
他正尋思著,手裏的鎖已哢噠一聲打開。
“廉大人,請——”
厚重木門開啟之時,仿佛數百年的滄桑撲麵而來,廉城立於門前,竟一時失神。
踏過門檻,目光掠過高大書架上懸著的一枚枚木牌,那些遙遠悠久的年號一一映入眼簾,熟悉而陌生。每一份卷宗皆以特製的長條錦袋收納,錦袋束繩又係以木條,上刻番號,井然有序。
“大人請看,這是查閱簿,清楚寫了各案案由、相關人事物以及編號。”
廉城第一回踏入此地,忍不住四下顧盼,刑部侍郎卻是見慣了的,隻小心翼翼地從櫃中搬出幾本厚重書薄供男子翻閱。
“隻是初立年間刑部接管時,許多前朝卷宗已被損毀,隻留下殘卷……”
“無妨,我僅僅來查本朝舊案。”
粗糙指腹撫上泛黃書頁,廉城垂眸,細細翻閱那些久遠的記錄,果然大片空白。
“——那下官就不打擾大人了,大人請自便。”
緋衣官員恭敬一揖,告辭轉身。
屋裏不過三扇軒窗,光線稍顯黯淡,卻也沒必要點上燈燭。那一排排高大的書架立於溫柔日光之中,投下淡然端莊的影。
“對了。”
正欲關門的手一頓,刑部侍郎茫然瞧向廉城,那人僅以背影相對。
“——此事不可為外人道也。”
“下官明白。”
……
禦道宮磚被烈日高陽曬得發燙,這一行人雖說走在朱牆蔭蔽之下,卻也熱得汗流浹背。
——唯有秦安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