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絲竹悠悠,湖畔畫舫眾人正在賞戲,樓上少女亦在看戲。
“——齊王元晃這個不省心的女兒肯來,還真是遂了我們的意。”
柔軟櫻唇抿成傲慢的弧度,杏眸一瞥,遠遠瞧見畫舫二樓那抹紫色身影。
“萬事皆在主人的意料之中。”
羅大福頷首,雪月亦恭敬候在一旁。
“而且,那徐無忌,今日也來了。”
“——哦?”
倏地一合手中青雪重瓣木槿花折扇,白芷正了身子望過來,雪月忙上前一步補充道:
“徐無忌本是要去齊王府的,奴婢特意派了幾人扮成進京賣瓜果的老農和商販,堵住了徐無忌的路,正好讓他撞見胥陽郡主出府的車駕……”
“妙哉妙哉!”
少女興奮起身,藕荷色六破長裙拂過梨花木美人榻。
白芷踩上芙蓉繡鞋在屋裏來回走動,那柄合上的青雪折扇頗有節奏地敲在手心。
羅大福和雪月謹然立著,目光跟隨,分明看清了那雙杏眸之中的狡黠,她腦袋裏必然在策劃什麼大舉動。
“既然角色都齊了——”
折扇一頓,穩穩停在手心,少女駐步桌前,案上冰裂紋百合花瓶光澤溫潤。
“這好戲,又何必等到之後呢?”
散漫陽光入戶,勾勒出白芷姣美的側顏輪廓,少女昂首微笑。
……
“玉娘啊,不是父親太偏心,誰教你是個女兒身!”
“兄長膽識不如我,見了貓狗尚且繞道走,怎能披甲上陣當英雄?”
“唉!——玉娘且聽為父言,拾起那《女訓》《女兒經》,學些穿針引線的好本領,來日尋得好夫家,也算女中好榜樣!”
台上一錦衣華冠的中年男人扮作老爺模樣,與那演著“王玉娘”的嬌娥對唱。
奚琴與琵琶應和著二人的唱腔與台詞,時緩時急,恰到好處。
這“王玉娘”倒是平常戲目裏少見的潑辣千金,那些看膩了傷春怨婦的客人們自然看得津津有味。
“《女訓》玉娘可倒背,兄長記不全《千字文》;手拈針線繡牡丹,引來蜂蝶繞錦飛,兄長踩凳才上馬,射箭何曾能中的?”
“王玉娘”說著,竟從袖中抽出一塊牡丹帕子來,繞戲台小步趨行一圈,果真招來幾隻翩翩蝴蝶,頃刻滿座鼓掌叫好。
“——玉娘啊,這女兒本事比不得男兒本事喲!”
“不試試,怎知女兒比不上!——且教兄長來比試,我玉娘張弓搭箭並不輸!”
尾音剛落,琵琶聲錚錚急切,伴有竹笛激揚之奏。
“王玉娘”拋起水袖縱身一躍,空中畫出兩輪滿月,她的舞強勁剛健,腰肢扭轉間頗有胡旋舞的風味。
頃刻景布更迭,卻見一個白麵小生畏畏縮縮地從景布後麵溜了出來,賊眉鼠眼,左右顧盼,才走幾步,竟誤踩了衣擺“噗通”摔倒在地,惹得全場哄笑。
“本本本——本公子聽——聽說!”
他踉踉蹌蹌地爬將起來,那兩條無力的腿竟晃晃悠悠扭成麻花模樣,這“王大公子”竟是個口吃,瞧他行為滑稽,台下客人們更樂。
“我——我家小——小小小——小妹!要與本——本公子比試比——試!”
“臭、臭丫頭——看——看哥哥我——好好好教訓——”
“王大公子”結結巴巴還沒說完,就瞧見戲台那頭叉腰候著的“王玉娘”,嬌娥不過一瞥,竟嚇得“王大公子”腳下一滑,又一屁股摔在地上——
好一個窩囊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