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蔻指尖撫過流光錦緞，少女回眸一望，朝雲近香髻上銀花飛鸞步搖琮琮。
“寶珠，你瞧瞧——這款式如何？”
群青為底，雪白的茱萸紋與雲紋組合，在裙擺構成四方連續紋樣，華美大氣，又有吉祥長壽之寓意，寶珠瞧見了，登時目不轉睛。
“安陽姐姐……這……這是幾破的裙子？”
“唔，似乎是八破。”
杏眸瞥向成衣鋪的夥計，那人忙不迭點頭稱是，一回眸瞧見那孩子眼神裏的癡迷，秦安陽莞爾一笑。
“寶珠若是喜歡，那就定了。”
“寶珠謝過姐姐！”
——今日秦安陽悄悄接了寶珠進城，又是挑金玉首飾，又是製衣，如今置身一片華襦美裙之中，寶珠莫名覺得這份幸福太不真實。
可她還是歡喜地欠身一禮，空氣中盈盈浮動著熏衣的蘭香，濃鬱迷人。
雨後天空湛藍如洗。
馬車在擁擠的人流中緩緩行進，秦寶珠激動地伏在窗邊，天闕城繁華的街道映入眼簾，直亂了這個邊陲姑娘的心。
這是沁陽沒有的喧囂熱鬧。
道路寬敞，兩側商鋪屋舍儼然，一排排赤色酒旗迎風招展，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能瞧見許多胡人，高鼻色目，短袍胡靴，寶珠越看越覺得稀奇。
“安陽姐姐，安陽姐姐——”
“嗯？”
秦安陽慵懶斜眸望去，那孩子頭頂著細竹廂簾，恨不得整個人探出車窗。
“那人的袍子為啥跟個白麻袋似的，也不覺著不吉利嗎……？”
“大概是盧遮人吧。”
不管寶珠突然冒出來的沁陽口音，秦安陽莫名疲倦，隻闔眼抬手揉了揉睛明穴，最近秋老虎厲害，這空氣都是悶熱悶熱的。
“‘盧遮’？——可是盧遮教的那個‘盧遮’？”
寶珠滿心好奇，回首望去，秦安陽不過輕輕點頭，日光照入雅致精巧的車廂，落在少女白皙如玉的臉上，淡淡一層金粉。
然而就在秦安陽抬眸之際，寶珠放下細竹廂簾，又乖乖巧巧地坐在身畔一聲不吭。
天闕城的風景自然是新鮮美好的，它好似磁石一般牢牢吸住了秦寶珠的視線；可自幼長在沁平王府，秦寶珠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領——
就在一瞬間，她看清了安陽郡主眉眼間的一絲不耐煩。
“讓安陽姐姐見笑了……”
小手窘迫地將那細碎鬢發攏至耳後，寶珠朝秦安陽歉意一笑。
馬車顛簸，耳畔銀花飛鸞步搖的珍珠墜子搖晃不止，秦安陽挑眉，卻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車駕漸漸駛出鬧市，車廂裏二人並肩而坐，陷入沉默。
今日的秦寶珠一襲淡粉齊胸長裙，依然梳了一個乖巧可人的垂掛髻，兩枚菱花瑪瑙金鈿簡單裝飾。
換了秦安陽安排的嬤嬤伺候，這衣裝果然得體許多。
“無事，多看看些吧——”
“待到下個月入宮，怕是再沒什麼機會瞧見了。”
過了良久，秦安陽淡淡說道，然而杏眸一瞥，秦寶珠隻是神色茫然。
——寶珠自然對入宮之事沒什麼概念。
——從始至終，或許僅僅是沁平王爺與側妃李氏的籌劃罷了。
雨後陽光灑在天闕城平整的街道之上，濕潤的青石磚亦是泛起明亮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