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謐再次被釋鬼從絲繭中放出的時候,已經到了東湖邊,慕容燁英正微笑著看向她。不知為什麼,唐謐總覺得這人莫名地有些熟悉,便問:“請問慕容姐姐,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見過,我叫慕容燁英。”
“啊!你就是當鋪裏那個會易容術的女子啊,原來你生得這麼好看,為什麼要扮成個醜八怪?”唐謐饒有興趣地問,不料情緒稍有波動,剛才在繭中經過調息似乎平複的內息,又是一陣激蕩。
慕容燁英見她麵色有異,一隻手抵上她的背心,送出一道內力幫她穩定內息,口氣帶著疼惜:“你們兩個孩子,剛才真是不要命。幸好佟敖還算磊落,沒有使用劍魂的力量,你們隻是被他的內力傷到。也虧得小斐的劍還算快,先一步刺中他,卸去了一半力道,要不然,你們兩個還能站在這裏麼?怎麼會想到要硬架一劍,宣怡是這麼教你們的麼?”
接著,她又轉向身邊的慕容斐,責備道:“小斐也是。那一劍門戶大開,要是這兩個孩子沒幫你守住,你也不準備要命了?你們三個,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怎麼想,我們講好這樣的,你見過頭尾不顧的獅子麼?”慕容斐幾乎是重複了一遍唐謐曾經說過的話,眼光恰與她相對。兩人隨即默契地笑了笑。
這時候,眾人隻聽得遠遠有馬蹄聲傳來,循聲望去,原來是陸徹正帶著寒江鐵騎奔馳而來。轉眼陸徹的馬已到近前,他飛身下馬,奔到白芷薇麵前,關切地問:“芷薇怎麼樣?姨父在湖邊已經搜了好幾遍,再找不見你,就準備找你爹發兵搜湖了!”
白芷薇本來也已在絲繭中平複了內息,可此時看到陸徹焦急關切的神情,心中莫名一動,內息頓時大亂,啟唇未語便昏了過去。
陸徹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大聲命令道:“趕快備車!”
唐謐和史瑞坐在一輛車中,她不時有些憂慮地掀開車簾,望一望前麵那輛載著白芷薇與陸徹的馬車。
這時候,幾乎一直沉默的史瑞突然開了口:“唐謐,我想今天就起程回趙國。”唐謐看著窗外,無心地問道:“哦,為什麼?”
史瑞根本沒在意唐謐敷衍的態度,仿佛是在自說自話:“這一路上,我覺得自己就如一個廢人。那個慕容斐,還有你和白姑娘,你們好像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時,我看到你們三個人與佟護法比劍,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覺得擔心,反而很是羨慕。你們蜀山的人,我、我……”史瑞說到後來,已不知該如何表達了。
“沒關係的,史瑞,你很有才的,學一學肯定就能趕上我們。”唐謐想著前麵馬車上的人,依然在隨口敷衍。
卻不想,這一句話頓時點燃了本就自信心超強的史瑞胸中的那團火焰。他麵露喜色道:“果然,你和我的想法一樣啊!唐謐,我們明年蜀山再見。”說完,史瑞躍下並不算太快的馬車,向前飛奔而去。
“喂,史瑞,你什麼意思啊?”唐謐探出車門,大聲叫道,可是那少年已經隱入了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不見了蹤跡。
忽然,正在四處張望史瑞的唐謐看到人群中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大頭!大頭!張尉!”她叫喚著,可是那人在人群中越走越遠,並沒有回過頭來。
那人是張尉麼?唐謐看著那道遠去的背影有些疑惑。他似乎比張尉高了很多,頭也沒那麼大。如果是的話,他來楚國幹什麼呢?更奇怪的是,那人身邊還有個少女陪伴在側,即使隻是匆匆一瞟,唐謐也可以確定,應該是個美女。
難道,大頭交女朋友了?可美女怎麼會看上他啊?
唐謐這樣想著,不覺抱怨道:“唉,這些青春期的小P孩,都開始有感情問題了,真讓我操心。”
熙華公主下了命令,白芷薇必須在春節之前,也就是三天之內好起來。於是,珍貴的藥材與名醫流水一樣進出白府。
名醫名藥果然有用,除夕那天,她和唐謐兩人又生龍活虎了起來。
按規矩,除夕夜是要回白氏本家、也就是白芷薇爺爺家過的。唐謐便跟著白芷薇和她的家人,去了白氏一族地位最顯赫的族長府邸。在陪著白芷薇拜見了數不清的老老小小之後,唐謐終於明白,為什麼芷薇必須在春節前恢複過來,隻因在這麼大的家族過春節,實在是一件體力活。
對於唐謐來說,印象最深的卻是第一次見到了白芷薇的兄弟姐妹。那幾個小孩如同白芷薇一樣,都是絕頂漂亮的人兒,隻不過滿臉的天真稚氣,神情活潑,模樣討喜,絕非如她一般,早熟得像二月提前綻放的玉蘭,孤零零傲立在沒有葉片的禿枝上,帶著遺世獨立的清冷。
那幾個孩子很有禮貌地拜見了熙華公主,再怯怯地叫了芷薇一聲姐姐,便跑到白崇身邊,嘰嘰喳喳地撒著嬌。
唐謐看著白崇微笑的模樣,還有這嬌兒繞膝的和樂場景,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白崇會將這些孩子放在芷薇的爺爺家教養。若我是熙華公主,每天看到這樣的情景,一定會謀劃著把這些孩子一個個幹掉吧。唐謐如此想著,心裏不由得有些難過起來。
大戶人家的春節是個漫長的過程,從宴席到祭祖,再到觀看巫女們祈福的舞蹈……時間過得繁忙卻緩慢。除此以外,白芷薇還要進宮拜見她身為楚王的舅舅。
唐謐自然是無法進入宮廷的,便按照慕容斐留下的地址,去驛館找他玩兒。
慕容斐住在楚國專門接待外國人的驛館內,看起來相當的豪華氣派。館役進去通報了沒多久,慕容斐便走了出來。
他沒有穿蜀山袍服,而是一身錦衣玉帶的貴公子打扮,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已經全好了麼?是不是過得無聊,這才想起我來了?”
唐謐點點頭,笑著問:“你可知道什麼有意思的去處麼?咱們一起去逛逛。”
慕容斐搖搖頭:“不很清楚,我和你一樣是外國人啊。不過現在是過年,街上應該會很熱鬧,咱們一起走走去。”
街上果然熱鬧,加上楚國身處南地,其風物在四國中最是不同,兩個人看得頗有趣味。
忽然,唐謐隻覺背後有風襲來,沒有回頭,背手就是一擊。慕容斐幾乎也在同時出手,不想兩個人的手一下都被人擒住。
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哎呀呀,好一對兩小無猜的璧人,被姐姐抓住了吧。”慕容斐一笑,腕上施力,將抓住他的手往前一帶道:“堂姐偷襲的本領退步了。”
慕容燁英順著慕容斐這一帶的力道一旋身,站到了兩人麵前:“我是故意想看看你倆聯手出擊的樣子,嗯,果真是心有靈犀的一對。”
慕容斐聽了,假咳一聲,放開慕容燁英的手,沒敢看唐謐。
唐謐對這樣的調笑倒是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對慕容燁英的易容術更感興趣。這一次,她扮作了一個老婆婆,眼睛被縱橫的皺紋擠得隻剩一道縫隙,好像永遠眯著眼微笑的樣子。
“慕容姐姐,我太崇拜你了,可不可以拜你為師,學習易容術啊?”唐謐問道,一臉巴結的笑容。
慕容斐一想,要是唐謐再會了易容術,那麼離天下大亂一定相差不遠了,便一本正經道:“易容術很費錢的,一般死人的家屬是不會同意你去把他的麵皮扒下來的,所以,你必須出大價錢才能讓人家同意。而且因為人皮容易腐爛,你要買昂貴的藥材處理扒下來的新鮮人皮。如果你不願用人皮,也可以用豬皮或者羊皮加工,可據說處理這些皮革時,那味道活像腐屍。而且,經常戴豬皮或者羊皮在臉上,臉上的皮膚便會出現許多膿泡,變得越來越粗糙。唐謐,我堂姐二十多歲都沒嫁人,還經常出入當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學啊。”
此話一出,果然管用,唐謐猶豫地看著慕容燁英,問道:“慕容姐姐,真的是這樣麼?”慕容燁英惡狠狠地瞪了慕容斐一眼,可是偏偏他的話都並不是無稽之談,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嘴裏說出來,這好好的易容術就變得如此不堪,隻得道:“他說的隻不過是一個方麵的事實而已。”
“那、那你容我再考慮考慮吧。”
中午時分,三人來到一家酒樓坐下,唐謐這才想起來問:“慕容斐,你們怎麼會來楚國過春節呢?”
“我是陪父親來看武舉,正月十五一過就要開始了。她卻是一向四處遊蕩,不小心才撞到的。”慕容斐回答。
唐謐一下就想起,陸徹也說是來看武舉的,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有人專門來楚國觀看武舉,而且都是非楚國的大人物,她不覺有些奇怪:“武舉很不一般麼,怎麼這麼多人專程趕來看?”
“嗯,各國的武舉本來都是沿襲大周朝五年一試的傳統。過去,咱們蜀山中人幾乎囊括了各國武舉的前三甲。後來日子長了,可能各國便覺得再辦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就直接從蜀山選才了。所以,差不多各國都有十來年沒有舉行過武舉了。因此,大家才對這次楚國的武舉格外感興趣吧。”慕容斐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