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少師默默地立在那裏,不言不動。他身邊的魍兒與木姊控製不住自己肩頭的聳動,無聲地啜泣起來。

可在她倆吞聲暗泣的映襯下,幻少師那不言不動的悲愴卻顯得更加地震懾人心,仿佛那悲痛山高海深,已非任何語言、任何動作可以將之稍一發泄。

李淺墨也覺心中沉痛,回過頭,不忍再看。

卻見幻少師低下頭來,也低下了他緊抿著的雙唇,用唇吻閉了魎魎的雙眼。沒有人知道,魎魎的睫毛最後觸及幻少師的嘴唇時,會給他留下什麼樣的記憶。

李淺墨一低頭,卻見珀奴正癡癡地盯著那邊,望著幻少師與魎魎的訣別,似乎已全忘了自己身上的傷,麵上神色,說不出的傷心,也說不出的神往,更說不出的砰然心動。

猛聽得李承乾在那邊高聲叫道:“硯兄弟,我來了好半天,怎麼你都不理我?”

李淺墨抬眼一望,卻見適才還混亂的場麵這時已重新平靜下來。那個侏儒刺客的屍體早已被清理下去,連同那個侍從的屍體。草茵之間,盛筵重開,正所謂褥設芙蓉,筵開玳瑁,仿佛適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在座的依舊是東極海上,西極瀚漠的萬國王孫,唯一不同的是主人已換。

隻見上首主席上,高坐著的卻是李承乾,稱心伴在他的身邊服侍。李泰另設一案,在下首斜斜相陪。李承乾正自意興豪飛,滿麵春風,遙遙地衝自己說話。

李淺墨見珀奴已無大礙,內傷已被自己控製住,而外傷不重,隻待將養,不由略略放下心來。

他抱著珀奴立起身,就待向席上行去。一低頭,卻見珀奴眼中全是懇求之意,一回眼,望見幻少師猶自在那邊站著,心中已明了珀奴之意。

他略想了想,上前牽住了幻少師的手,依舊橫抱著珀奴,直向席上走來。

李承乾見他如此作為,不由嘻嘻而笑。他命人給李淺墨專設一案,就設在自己案邊。李淺墨與幻少師相攜入座,珀奴卻猶讓她橫臥在自己膝上。他心中坦蕩,行事自無避忌。卻聽得李承乾探身衝他笑道:“小硯兒,我就喜歡看你做事。比如你喜歡這胡姬,大庭廣眾,依舊攬之在懷,略無避忌。若是我如此行事,怕不惹得滿朝物議?”

說時,他回眼看了稱心一眼,卻又回過頭來大笑道:“來來來,這一杯,我先敬你。”

李淺墨被他說得麵色一紅,也不得不端起酒來,略微示意。

卻見李承乾一皺眉,麵上略現怒容,衝那邊魏王說道:“我來得晚,也沒看見,卻是什麼人傷了我家硯兄弟的侍姬?”

說著,他目視李泰,半笑半諷道:“青鳥,怎麼說,你今日須也算作主人。聽說今日之宴,還是專為小硯兄弟接風的。卻怎麼手下人等如此草包,竟讓人傷了硯兄弟心頭之人?這個護衛不周之罪,不是我拿什麼太子的架子,卻也不得不責難下你了。”

魏王小名,原喚做青鳥。這名字原也隻父兄輩喚得,在他心裏,李承乾卻不配喚他這個。這時被李承乾當眾提及,心下不由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