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隱在陰影之中,臉上的神情,似是歡喜又似是悲傷,默然遙望朱逢春的座船靠向渡口,蒼茫暮色中,朱逢春的身影在山道上漸漸不見,那少女兀自悵然出神,直至察覺到靠近的船隻激起的波浪,方才悄然沒入水中,隻留下長長柳枝,在夜風中輕拂水麵。
朱逢春接過家信,卻不忙拆看,而是緊皺眉頭,看著眼前長眉飛鬢的俏麗女郎:“鳳凰,你大老遠地跑到這兒來,究竟想做什麼?”他才不相信,鳳凰會為了替她五嫂送一封平安家信,便專程跑到巴東來。
鳳凰嫣然一笑:“我來遊巫山,順便見識一下姬瑤花究竟是何等人物。”
朱逢春隻一怔,便已明白過來,苦笑道:“鳳凰,你是第十個了。”第十個為小溫侯抱不平、來巫山找姬瑤花算賬的人。朱家與溫家,本是多年舊交,若非鳳凰和小溫侯相處得太像兄弟姐妹,性子又都強硬得很,決不肯任人擺布這等人生大事,隻怕早已被兩家老人綁成夫妻。小溫侯被那工於心計的姬瑤花騙得如此之慘,以鳳凰的火爆性子,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想一想,朱逢春又道:“鳳凰,下手別太狠,留點兒餘地。”
鳳凰詫異地看著他。朱逢春道:“小溫侯哪是那種肯吃啞巴虧的人?這事兒傳得這麼沸沸揚揚,小溫侯卻一聲不響,既不出來澄清,也不去找姬瑤花算賬,就算他有公幹在身,一時騰不出手來,也不該是這等反應。”
鳳凰一怔:“五哥,你難道以為……”
朱逢春道:“難道你不覺得蹊蹺?”
鳳凰皺著眉尋思良久,越想越覺得朱逢春的話有道理,不免惱火地道:“小溫侯若真有那個意思,他和姬瑤花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咱們豈不都是在多管閑事?瞞得這般緊法,他的事咱們以後都不要管好了!”
朱逢春笑道:“不過,說不定小溫侯是因為拉不下臉來,才不聲不響的。畢竟,小溫侯以前可沒吃過這等大虧不是?”
鳳凰又是一怔,沒錯,這話也有道理。小溫侯其實性子高傲得很,栽這麼個大跟頭,畢竟不太光彩,不願意翻舊賬,也是情理中事。她思來想去,轉眼看朱逢春笑眯眯的樣子,眉頭一豎,一掌拍了過去:“少在一邊看戲。就算不是為了替小溫侯出氣,五哥你可別忘了,峨眉派的現任掌門是誰?”
是他們的姑婆枯茶師太。
姬瑤花曾在小溫侯麵前說過,她手中有峨眉派隻傳曆代掌門的刺穴之術,她還在開封府馬總捕頭麵前使出了峨眉派的探花手。這麼重大的泄密事件,足以讓枯茶師太雷霆大怒、不惜一切代價追查到底了。
朱逢春又皺起了眉:“你又不是峨眉弟子,有必要管這麼多?”
鳳凰懶懶地答道:“姑婆那些弟子們,不會是姬瑤花的對手。到時吃了虧,姑婆找到巫山來,還不是要著落到我頭上去對付姬瑤花?不如我先替她們辦了,免得到時更麻煩。”
朱逢春隻好又歎了口氣,打量著鳳凰,突然冒出一句:“鳳凰,我倒從來沒有注意過,其實你也算是個漂亮姑娘來著。”
鳳凰挑起了眉,懷疑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朱逢春微笑著答道:“沒什麼意思。隻不過,你得當心,恐怕沒有一艘船願意載你過峽江呢,免得被龍女弄翻了船。我看你還是走棧道好了,雖說得多繞兩天,到底還是安全一些。”
這一路上,鳳凰已聽說過不少關於龍女的傳聞。但是她隻“哧”地一笑:“五哥,你以為我會怕那個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