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天翻地覆的變化(2 / 2)

段紅緩緩地把頭扭向了唐天寶,她的眼睛紅腫了,臉頰上還殘留一道道淚痕。

唐天寶知道自己父親的“五七”就要到了,他早已經準備好了車票,隻是他從來都沒有段紅提及到這件事。他怕勾起母親的傷心,他不忍心看到母親難受。他的心如刀絞,難受的要死。

“媽,你休息吧。明天一早的車票。”事到如今,唐天寶不得不說。

段紅的眼睛眨了一下,淚水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唐天寶所在的村,是一個規矩多的村子。和中國大部分村落一樣,都是一些約定俗成的老規矩,千百年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農民們一直堅守這裏的規矩和道德,一些老年人甚至還固守著那種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他們幾乎不問政事,但是他們知道自己家裏的田地什麼時候豐收,什麼時候播種。他們幾乎從來不看新聞聯播,卻總是在晚上七點以後打開電視機,他們要看的僅僅是一個叫《天氣預報》的節目,為了看這個節目,他們心甘情願地登上三十分鍾。他們有的是時間,他們擁有的恐怕也隻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吧。這是中國鄉村的特點,五千年的曆史延續下來的具有中國特色的特點。

村子裏的樹木鬱鬱蔥蔥,麥田已經拔節了,一片片綠油油的麥田隨風搖擺,還有幾個月就要收麥子了,豐收的喜悅已經在村子裏提前蔓延開來,田地裏基本上也沒有什麼活了,很多人開始打麻將,牌局上一輪著的不是輸贏,而是東加長西家短的瑣碎之事。這段時間,唐天寶的家自然是村子裏談論的主要對象,一個人引起頭看,大家便各抒己見地議論紛紛,眾說紛紜。有人感慨,有人卻叫好。村子裏的事永遠都是這樣,不分對錯,也沒有對錯,自己說自己的道理,各執己見,又似乎都有道理。

村裏的最北頭是一片墳塋地,不過離村子很遠,通往那片墳塋的隻有一條道。村子裏的所有路都是土路,包括通往縣城的那條路。這樣的村莊,在中國還是普遍存在的。隻要一下雨,道路就泥濘起來,滑的走不了車。

在城市裏,人死了都是需要火化的,但是農村不是這樣。農村人都講究一個入土為安,入土的時候都要留全屍。雖然國家也有政策,但是農村都這麼做,已經是千百年來形成的習俗了。

唐天寶一隻手攜著籃子,另外一隻手攙扶著段紅。唐大奎的墳是新的,上麵的土還是新的,隻是被雨水澆過之後又被曬得有些僵板。唐天寶所在的村子裏有這麼一個說法,新墳三年不填土。唐天寶自己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他本來想問段紅,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話,他知道是不能問的,隻能爛記於心。

燒紙錢的時候,段紅依然哭得死去活來,暈過去兩次。太陽毒辣辣地照著大地,沒有一絲的風,段紅的臉上已經花了,一把淚水一把鼻涕地哭著。一堆紙錢被集中到了一起,唐天寶跪在墳前,用食指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在圈裏麵又畫了一個十字叉,把那些紙錢全部放到圈裏,然後用打火機點燃,黃色的火苗立馬燃燒起來。唐天寶往後麵退了一步,重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嘴裏念叨:“爸爸,花錢吧……爸,花錢吧,兒子給你送錢來了,別舍不得花啊。爸……花錢啊。”

這樣的祭祀沒有人教過,在農村,也不需要教,似乎誰都知道。

唐天寶從地上起來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樣的痛是一般人所不能感受到的,是生與死的痛,根本就沒有辦法用語言形容。

唐天寶去攙扶段紅,他哭喪著臉說:“媽,別哭了,媽……咱們回家吧……”

那個時候正是晌午,太陽正毒,墳塋地裏除了矮小的鬆樹以外沒有別的樹木,沒有一點陰涼之處。墳塋地裏就有他們母子兩個人,但是哭聲卻仿佛響徹天際,太陽瞪著大眼睛在看著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燃燒著的紙錢立馬就化成了紙灰,隨著熊熊的火苗向上翻滾飛舞,飄飄揚揚。這種方式也僅僅是活著的人表達一種對死去了的人的祭奠,即使燒再多的錢,即使燒真錢也未必就真的能到達死者的手裏,隻是那顆心已經到了,活著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死去的人。

唐天寶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了,一路上眼睛睖睜,腦子裏一直嗡嗡作響,路還是那條路,隻是比以前短了很多……似乎又越來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