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冷的文化廣場。
淒風苦雨纏綿悱惻,哀哀怨怨的下了快一個星期。廣場上別說遊人,連賣膏藥的都不出攤了。
我按了下電鈴,召喚來丁悅,吩咐她讓服務員早早下班。反正沒什麼顧客,與其大家都在這裏幹耗著,不如早點解散,逛逛商場打打麻將什麼的。
“謝小主開恩。”
丁悅歡天喜地的下樓,一邊還不忘給她的男朋友發著信息。
丁悅活潑開朗,還喜歡開玩笑,不過辦起事來卻一點也不含糊。每個星期的賬目比我自己整理的還要清晰。
有她在,我每天隻要早中晚三次到吧台和後廚弄點吃喝,捎帶著視察工作。剩下的時間就是窩在頭等艙裏,玩玩手機逛逛網店。
在依雲小棧咖啡屋,我幾乎成了多餘的人。
有時候也會想,大好時光這麼虛度挺不合適,要不要開個分店。又一想,算了,我還是買房子買車搞對象談戀愛結婚吧。
新蓋的空中巴比倫就挺不錯,據說樓體高度386米,未來20年之內都是這城市最高的建築,絕對的地標。
反正廣告從出租車到公交車,從樓體外牆到廁所隔板,做的那叫一個鋪天蓋地。
“小主,我們要走了,大門要不要鎖上?”
丁悅站到大廳中央向我喊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先別鎖,一會兒我自己來。”
一天沒怎麼動,我伸了伸懶腰。下樓活動活動,檢閱檢閱鍋碗瓢盆,桌椅板凳。
我給自己煮了杯摩卡,發現才小半年沒上一線,水平都退化了,拉花怎麼也做不好看。還好沒被人看見。我放了首鋼琴曲,喝了口咖啡——味道還是不錯的。
“嘎——”
一聲刹車的從門口傳來。
我睜開眼睛,一輛電動車停在門口。車子上跳下來個披著墨綠雨衣的人。
“打烊了打烊了,服務員炊事班都走了。不好意思,您改天再來吧。”
我拉開一扇玻璃門,對來人說道。一股冷風趁機鑽進來,原來外麵這麼冷。我打了個哆嗦,把來人讓進屋裏。
“我不是來吃東西的,我這裏有方青若一封信,請問人是住這裏嗎?”
“就是我,什麼信?”
我這才看清來人綠雨衣下綠衣綠褲,真是個郵遞員。
真難得,這年頭還有人寫信,收信人還是我。哪怕是開玩笑的,這都是個極富浪漫主義情懷的玩笑。
郵遞員將一個皺巴巴的信封交給我,我隨手拿起吧台上筆,準備簽字。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這不是快遞。
“喝杯咖啡吧,剛煮的。”
我說著倒了一杯給他,郵遞員直擺手說不了,說由於他的工作失誤,這封信晚了半個月才送到,不要誤了我的事才好。
誤什麼事,有事誰會寫信?直接打電話多便捷。
送走了郵遞員,我落下卷閘門。將信封鋪平了放在桌上。
信封的下半部被水濕過,字跡有些模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省……陽坪崗……呂文嫦?
一曲終了,音響自動停止。整座房子頓時異常安靜。
陽坪崗是個熱鬧的小鎮子,我每年都去,有時候還會小住幾天。鎮子上的男女老少也認識幾個,不過這個呂文嫦這個名字,從來沒聽誰提過。
我疑惑的打開信封,倒出來一張折起來的紙。
天氣已經冷了,可是過年還早。難陽坪崗的小夥伴們想我了,在跟我開玩笑?
紙上一個字都沒有,甚至沒有一個墨點。
難道是密信?用火烤?用水泡?
正不知該不該丟進垃圾桶,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我媽打來的。
“青若,陽坪崗剛剛打開電話,你姨姥姥前天夜裏去世了。鎮裏要親屬過去處理後事,你路熟,就去一趟吧。”
媽媽語氣輕描淡寫,仿佛說的是不想幹的人的死訊。
“我自己?還是您和爸爸也一起去?”
我試探著問。
“跟以前一樣,我們就不去了。你自己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媽媽很快掛斷了電話。
她和姨姥姥之間,有一種我所不能理解的恩怨。隻要一提到姨姥姥,媽媽就會冷漠異常。
而在姨姥姥麵前提起媽媽,姨姥姥就會突然變得沉默。很長一段時間裏既不說任何話,也不做任何動作,用現在的流行語說,就是瞬間石化。
去年臘月姨姥姥還身輕體健,腿腳靈活,看上去可以活到地老天荒的樣子。沒想到還不到一年,竟然就會辭世。
前夜去世,今晚才發現。安安靜靜的死去,對獨居的老人來講,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看了看桌上的信,難道這張白紙就是通知我去辦白事的請柬?
可是郵遞員說,信半個月前就應該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