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遠鎮來信(2 / 2)

這就是說,發這封信的時候,姨姥姥還活的好好的。誰又能提早知道一個活人什麼時間會死呢?

等等,萬一這個郵遞員撒謊呢?晚上六點多還來送信,要不要這麼勤快啊。

再想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信封上還有陽坪崗的郵戳呢。雖說辦證刻章刻章刻章遍地都是,不過沒必要刻個假章來耍我吧,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呂文嫦?

是誰呢?

我突然靈光一閃。

我姥姥好像就姓呂,小時候跟著大人上墳,在墓碑上見過。

姨姥姥是姥姥的親姐姐,當然也姓呂無疑。還有姨姥姥住的房子,據說那一片的房子曾經都是一座大宅的一部分,大宅就叫呂家大院。

隻不過這座龐大的建築在********五反的年代,被瓜分給了鎮上的幾十戶人家。

後來各家又壘牆造屋,你建個廁所,他蓋間廚房,才形成了後來迷宮般的格局。

據說姓呂的在陽坪崗,獨姥姥一家。

姨姥姥年紀太大,從來沒有人提到過她的名字。陽坪崗的大人小孩,都管她叫婆婆。

我查了查車票,路過陽坪崗鎮所屬的縣城的火車,最早也要明天上午十點鍾才有。

時間很充足,簡直想不充足都不行。

由於開車出去既要排隊加油又要找地方停車,極其不方便。而這座城市的公交係統相當發達,坐公交車經濟又實惠。所以,前幾天我剛把那輛四麵透風,八方來氣的二手破夏利踹出去。

不然這會兒想走就走了,哪裏用得著等火車。現在想想,沒車還是不方便,真有點後悔。

我從櫃頂取下來一隻大號的背包,收拾了幾件禦寒保暖又顏色素淨的衣物。

這一趟可能要七八天,又是奔喪,不知道會不會被安排守靈。

未雨綢繆。

我撥通柳瑤的電話。這丫頭在高中時代就出了名的膽大。現在她在醫院工作,自詡見慣生死,經常半夜裏一個電話打過來,隔著聽筒給我講鬼故事,嚇唬我膽小。

雖然醫院不是殯儀館,不過我認識的人裏,好像也找不到比她更接近生死線的人了。

“方青若,你說怎麼會這麼巧。我剛剛寫到你的名字,你就打來電話了……”

柳瑤是個快嘴。

“你寫我名字幹啥?這兩天能請假不,我想你了。”

“當然是寫要邀請賓客的名單了,剛剛寫到你呢。你可是我的貴賓,一定要到場的。

我下個月結婚哦,怎麼樣?驚喜吧,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就把自己交代了。

你剛才說什麼?我能不能請假?我已經在享受婚假了。又要拍照,又要采購,還要試禮服,都快被累癱瘓了。

對了,我看上兩款婚紗,他和她們說兩款都好看,我都不知道那天究竟要穿哪一件。親,你陪我去看一看好了……”

“恭喜你啦新娘子。可是我這幾天有些亂七八糟的事,你的婚禮我可能去不了。結完婚記得帶老公過來,讓我們開開眼界。來了我請客,店裏有的隨便點。”

我要是不打斷她,怕她要囉嗦到地老天荒了,話費很貴的。

“什麼事兒啊,比我結婚還要緊?不過既然你說了要請客,我就饒了你了。

新婚夫妻的飯量很大的哦,當心你的依雲小棧分分鍾被我吃回解放前……”

“那,祝你們早生貴子,我忙去了。”

我掛斷電話,把我的朋友圈又篩了一遍。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跟誰開口好。

這種帶點晦氣的事情,平時大家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吧,我還是自己一個人去算了。

可能是第一次要獨自去操辦葬禮,躺在舒服的床上,蓋著暖暖的被子,卻一直思緒萬千,不肯睡著。

生老病死,真的是人類流傳千古的話題。自打有人開始,對這個話題的思考就從未停止。

從舉國同悲的帝王,到人死燈滅的凡夫,從莊子鼓盆而歌的通達淡泊,再到亞穆納河南岸泰姬陵的永恒淒美。

出生的方式基本都是一個路數,可離世的花樣那就多了去了。

姨姥姥的後事究竟應該按照哪種風格料理?我應該怎麼哭?

我不是姨姥姥帶大的,就一年見上一麵。小時候去一趟陽坪崗,爸媽把我送到縣裏,鎮上來人把我接過去,他們倆就在火車站等著我,基本半天就走。

後來大了點,就自己一人去了,沒事的話住上三五天,感受感受老房子的質樸,聽鎮裏人聊聊打工心得或莊稼收成。

完全是過微服私訪的癮,跟老人並沒什麼特殊感情。要不是姨姥姥看見我就拿出一本老皇曆死纏著要教我,我可能還會多住幾天。

所以哭不出來是沒什麼的,可讓人擔心的是,我萬一笑出來怎麼辦?

就這麼胡思亂想的折騰了半宿,十二點多才迷迷糊糊的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