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倡十一年
''轟''一聲雷響劃過西北,將花容從睡夢中驚醒,她眼角上還掛著淚痕,讓本就長相柔弱的她顯的更加弱不禁風,花容打開窗戶向外看去,月亮在九王府的瓦屋頂上掙紮著,天依然黑壓壓的一片,剛才被響雷撕開的一瞬光亮好似是夢境,花容恍惚又想起一年前,自己和繼母被本家以父親去世恐無人照料他們孤兒寡母為由將他們接入京中。
在朝中擔任禮部尚書請族長將她們母子三人迎入大興時她就覺得奇怪,為何要將年幼的弟弟留在老家,何況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三年,那花尚書怎麼這會兒子才想起他們,當時的她怎麼也想不到皇帝是想給遠在西北的九王爺說親的。她在花尚書家裏忐忑的呆了半個月,忐忑的學了宮中的各種基本常識和規矩。
當她和花月被花尚書引進到皇上麵前,她還尋思著,若是花尚書想拉攏宗族與皇族的關係怎麼也不會將他們這個與本族已經八竿子打不著的庶支獻給皇上吧。但當殿上皇上一聲大笑一句“甚好甚好,就在此姐妹二人裏的哪個送去西北給那個小混蛋當王妃吧!”時她才明白。遠在西北,被皇帝嫌棄的皇族還能有誰?除了那個至今雖有封地卻依然沒有封號的九王還能有誰?
九王封地是先帝遺詔要皇帝給他一塊封地,皇帝卻把西北那個不毛之地給了他,何況皇帝遲遲未給九王封號,隻因皇族裏先帝孫子一輩中排行第九,眾人為了方便,久而久之便都叫其為九王殿下了,一個擁有封地的皇子卻沒有封號,這絕對是個恥辱,皇帝如此侮辱九王,分明是極度厭惡這個侄子。而且九王是罪太子之後,若不是正逢先皇大赦天下又感念父子之情,九王作為罪太子唯一的兒子便將其重歸族譜,前太子的嫡長子,如今的皇帝自然怎麼都不會覺得順眼,指不定哪天就找個理由拉去砍了,世家裏也沒有人會樂意將女兒嫁給一個遠在苦寒之地沒有封號的皇子,想來定是花相想討好皇帝,族裏不知是誰多嘴告訴花相他們幾個孤兒寡母。今年花月不過十一歲,而再過三個月滿十四歲就能嫁人的她比花月更適合遠赴荒涼的西北,可憐她父親去世,又年幼喪母,盡是沒有一個人願為她求情。
這一年裏每每想到此處,花容更是傷感不已,她不祈求嫁得豪門富貴,但也想嫁入普通人家,過個平淡日子,如今怕是連平淡日子都沒了,花容不敢放縱哭泣,怕耳室睡得正香的深藍聽到,悄悄走到窗前,倚著窗用手帕擦拭眼角止不住的淚水,眉頭上淨是愁緒,合在那嬌弱的臉上叫人看的心疼,可惜半夜十分,沒有人會去關心一個孤女的愁苦。
皇宮的詔書來的很快——她被皇帝送給了九王爺充當皇帝再次羞辱這位罪太子之子的工具。
那時的花容覺得自己的淚水都流完了,沒有勢力,舉目無親,又有誰會來關心她的無助,誰來拯救她的未來?隻是令單純的花容沒想到的是,皇帝並非單純的找九王的不痛快。
詔書下來後的第二日皇帝又召見了她,她被花尚書匆匆盛裝打扮入了皇宮。
皇宮,宜德殿
皇宮的雕花瓷磚繁複而堅硬,冰冷的溫度刺激著花容的膝蓋,她已經跪了半個鍾頭了,花容感覺自己的腿在失去知覺,可她不敢動,在龍紋檀木椅上坐著的那個是隨時都可以決定她生死的人。
等到花容意識開始迷糊的時候,頭上德康帝的聲音讓她又強提起精神應對“花容?”
“是。”
“朕屈尊為你個賤民賜婚並破格將你賜給了尊貴的皇室王族做了王妃是看你的確賢良淑德,你可明白?”
“小女明白,小女對皇上的賞識感激不盡。”花容作了個揖道。
“恩……朕那侄子啊……是朕看著長大的,他天資聰慧,可愛懂事,卻不得已早早遠赴封地替朕分憂,令朕十分心疼,朕一直關心他在西北過的如何,可惜朕這侄子還年輕,不懂朕的苦心,一再拒絕朕放在他身邊貼己的人……”
皇帝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再言語,花容趴在地上,依然保持跪拜禮的狀態,心裏卻明白了個七七八八,皇帝身邊的探子在九王身邊探不出東西,這是讓她代替那些探子去做細作啊!隻是她如何做的來!皇帝這般與她說隻怕派去九王那邊的探子是花了不少精力的,這般都探不出東西,那九王殿下不是真的沒有心機隻想做個閑散王爺就是太有心機讓皇帝探不出他想要的。若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她一個柔弱女子去何以探?!
“花容,朕對這侄子想念的很,隻是這路途遙遠朕即是擔心也不能得知他情況一二,你日後是他的枕邊人,定要將朕那侄子的事情如實稟報會京,畢竟朕那小九年幼實在不明白朕作為叔叔的苦心!你若做的好,令朕安心了,你的母親以及你的弟弟妹妹自然能在京都有個好前朝,尤其是你的——弟弟,畢竟父親早在兩年前就死了,你弟弟可是你家唯一的頂梁柱啊……”
皇帝最後一句話說的極慢,卻能將花容嚇得半死,她與繼母並不親近,但並未虧待過她,自己與二妹在吃住上也沒有太大差別,小弟更是她最重視的人,繼母常常抱怨自己兒子不跟母親親近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問大姊在哪,花容不敢想象若是皇帝一聲下去,自己一家四口死於非命的樣子。殿堂近的可怕,花容慢慢彎下腰,額頭重重的磕在凹凸不平的瓷磚上,空殿響起一聲叩響,花容溫糯的聲音透著一股絕望:“民女……謝主隆恩。”
“好,那你便在尚書府裏好好準備嫁妝,畢竟也不能太寒顫,姑娘家的嫁妝太寒顫會被人看不起的,過幾天朕會命人賜你些物件填補嫁妝。朕也不需要你做什麼,隻要將小九與你說過的重要的話交給朕指定的人就行,並非多麼困難,朕聽花尚書說你從小聰慧過人,你應該明白該怎麼做。”
“民女明白。”
“行了,朕……也累了,退下吧。”皇帝揮了揮手,花容艱難起身慢慢倒退出了殿。
兩日後皇帝果然讓身邊的公公送來了不少珠寶首飾,還送來了兩個教習令人一個宮女,美其名曰,給她撐場麵。
嫁妝送至相府,幾家官僚前來祝賀,花容看見花月跑來卻被繼母趕了回去,花容起身前去:“母親可有事情?”
花夫人撩了下耳發有些無措,看著花容那雙含情目,本就愧疚的心有些難過,花容並非她的親生女兒,她是花父原配妻子所生,而自己不過是正房死後抬上去的小妾,花容的身份比自己女兒的要好太多,她嫉妒過也恨過,前個月隔壁長相一般甚至人品不甚太好的王二牛過來提親,她還想過將花容嫁過去,但每次看見花容的眼後總覺得自己的心思可恥,花容是漂亮的,她的眼睛似乎含著千言萬語,嬌弱而多情,讓人不忍心生齷齪,可越是這樣她越嫉妒,但越是嫉妒就越是愧疚,花夫人努力咧開一個微笑:“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有些擔心,過來看看你。”
花容笑的溫柔:“有什麼好看的,勞煩母親跑一趟,母親莫要擔心,隻是此番遠嫁我也不知道還回得來嗎,隻望……還能葬歸故土……”
花夫人嚇的前去拍花容的手,她的聲音有些發抖:“瞎說什麼呢,這大好日子的!我出生不好,不吉利,等你出嫁那天我定讓花相給你找個好的好命婆給你梳頭。”
“不,母親,你給我梳吧,好歹也熟悉,我不在乎那些,就當是……最後一次了。”花容蹙眉微顰,桃眼含淚,讓花夫人有些難受。
花夫人用娟子擦著眼角冒出的淚珠:“是我對不起你,可……可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了,花相那日請我們一家來府做客,我本以為是什麼好事,卻讓我選一個女兒去泗州,那可是泗州啊,跟第戎人挨著做鄰居的泗州!九王自小封過去,這十幾年過去陛下卻從未給過他封號,世人都知道陛下不喜九王殿下,月兒還小,我……我舍不得……顰顰,我對不起你,可我……我真的沒辦法。”花夫人說到後麵越是難受,聲音嗚咽,強忍著聲音生怕外麵的人聽見告了狀去,軟在桌上訴說著母親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