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見兩人有事要談囑咐了幾聲便出去了,等門關上章程才道:“憂重,這次我們的擔憂是跑不了。王侍郎傳了消息過來,讓我們做好準備,另外雍州大旱,底下已經造反,如此下去未來之處境怕是比我們之前想的更糟。”
陳閔之聽到消息震驚不已,隨後冷靜下來,憂心忡忡搖頭道:“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雍州可是大興的重要糧地,在此地討生活的農民數以千計……偏生此時兩關戰事在急,大興正是缺糧食的時候……雪上加霜啊。”陳閔之感覺自己心頭一整帶不過氣來,俯身下去猛烈咳嗽,章程連忙上前撫背為其順氣,陳閔之擺擺手表示自己無事,又拉住章程的手臂道:“陛下打算從淮州調取多少的糧食?”
“一百七十萬擔。”
“這麼多?”陳閔之驚訝道。章程無奈道。
“大部分怕都是要用在前線,雍州……怕是連三分之一都分不到,加之……這地下的規矩你都是知道的,層層瓜分下來,真的到雍州的……”
“一到災害之時最酷的都是底下的百姓,貪腐之事乃是曆朝曆代的通病,我朝也無法幸免。”陳閔之搖頭道,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陳閔之又言:“淮州刺史——韋戚,我記得他是韋貴妃的哥哥。”陳閔之慢慢將碗放下有些發愁。
章程應和道:“對,他是韋貴妃的長兄,韋貴妃這些年在後宮是呼風喚雨,陛下被她迷得找不著北,這韋戚在雍州如此重地居然待了整整八年,崔、花兩相如此精明盡也說服不了陛下。”
“羅總管可從那邊回什麼消息?”陳閔之問曰。
“調糧的消息傳過來沒多久,具體的還不清楚,不過貌似韋戚對此事似乎有些不滿,羅總管已經聯絡淮州一帶的線人,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有消息了。”
“盡量去探一下韋貴妃的反應,皇後那邊的也注意下吧。”
章程思索片刻:“憂重是擔心韋戚會有動作?”
“淮州南方重要的屯兵之地,黃淮一帶安定全靠淮州坐鎮,按理說這淮州刺史本應是陛下親信擔任,還得四年一換,但韋戚在此地一做便是八年,我曾在淮州任職過,淮州的官員對韋戚多是逢迎之態,且此人為人驕傲自滿又極端好大喜功,偏生還是個吝嗇鬼,陛下想從他手上拿東西怕是不容易,我怕他……造反。”陳閔之將手兜在袖子裏,眉頭緊皺。
“如今局勢雖亂,但要說造反也沒什麼人敢,所謂槍打出頭鳥,韋戚要真敢造次不是成了活靶子?”
陳閔之搖頭道:“韋戚手段是有那麼若真給他機幾分的,他能讓淮州官員對他馬首是瞻除了在此紮根多年也有自身本事的原因,韋戚對自己人很好,且獎罰分明,不擺架子,但偏偏是個眼瞎的,若給他個摸上那寶座的機會,他定不會做何猶豫的。”
章程點頭道:“明日我同羅總管說一聲。”
“勞煩子路兄了。”
章程罷手道:“我本就是清閑人,沒事跑跑腿,全當打發時間了。”
陳閔之聽及此處,搖頭歎曰:“當年高天原一戰,泗州各路都反對去打,是子路兄親自作保跟著殿下上了前線,你本應一路高升,偏生要辭官照顧我這半廢之人,耽誤你大好的前程,實在不該啊,你說……”
章程伸手連忙打住陳閔之的話:“憂重莫要這樣,當年我為張州牧效力,起兵反叛,若不是憂重力保我性命,我怕已是刀下亡魂了。”
陳閔之笑曰“子路洞察人心,殿下心胸寬廣,又有意招安你,這事兒你本就心裏有數,不然也不會半夜獨自前來殿下軍帳投靠殿下了。”
章程想到那晚驚心動魄的晚上,大笑兩聲,罷手道:“路重兄也莫要勸了,我章程本是死腦筋,你隻我誌向,本是不願與殿下一處的,若不是你深夜冒險來我營帳開導我也不會走到如今。你隻當我是急流勇退,現值多事之秋,雖說是危機四伏,但也正是你我用武之時。”
陳閔之還想再說什麼又覺喉嚨一整發癢,連忙拿起手帕,埋頭咳嗽起來。
章程連忙幫其順氣,又倒上一碗熱水,再其中加上一勺椴樹雪蜜,待到融化小心端給陳閔之:“路總管派人拿來的?看樣子是上好的雪蜜,殿下也是擔心你的身體,你也是要多注意些,別沒事就喝酒,到頭來受苦的還是你自己。”
“我這身體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好不了。”陳閔之端過陶碗,慢慢喝下蜂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