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有無數親人上門,連帶著府中有點地位的管事婦人,丫鬟婆子統統湧上門來,擾得張祈安不勝其煩,最後還是老祖宗生怕人多氣雜,驚染了剛剛有點起色的孫兒,嚴令不許任何人過來,這才算讓張祈安安穩下來。
這天一早,依然躺在床上的張祈安,剛剛醒過來,外麵就傳來輕柔的腳步聲,不用想就知道,又是母親一大早的趕過來看望自己。
神態溫柔,低頭笑看著日漸精神的兒子,本有些神色憔悴的王氏,此時容光煥,高高盤起的秀,一支翠玉金釵斜插其中,上身穿著繡花百蝶鏤空襖,外罩三色青絲長褂。
容貌端莊,即使如今已是中年婦人,秀麗一如往昔,唯有眼角邊的幾絲淡淡的魚尾紋,和過於白皙的皮膚,神色舉止間,能看出因常年心情有些積鬱,以至身子有些體虛。
難得看到姐姐並沒有一同過來,暗暗鬆了口氣的張祈安,此時心疼的看著母親,主動握住母親的玉手,很天真的道:“母親,您坐。”
輕笑著順著兒子小手的力道,順勢坐在床頭,關心的問道:“今日身子的感覺如何?祈安的氣色不錯。”
“已經大好了,娘,我今年幾歲了?”依偎在母親身側的張祈安,實在是有些受不了,整天被當成一個孩子和病人,過著成天讓人百般憐愛的幸福日子。
“今年是永樂7年,灝兒如今都是八歲的大孩子了。”含笑說著,王氏有些奇怪的輕聲道:“問這個做什麼?是不是有些悶了,想去學堂。”
“學堂?”趕緊搖頭,張祈安很有見地的搖著小腦袋,嬉笑道:“還是讓姐姐教我看書認字吧,嗯,我是想鍛煉下身體,母親,能不能讓我和姐姐去郊外的莊子居住,這府裏人多嘴雜的,實在不是養病的好所在。”
這幾天已經習慣兒子這副小大人般的口吻,渾沒在意的王氏神色呆了下,皺眉道:“那怎麼行,娘可不放心你們兩個孩子遠離身邊,不行。”
雖然嘴中說著不行,可神色間卻有些鬆動,喃喃自語道:“不過府裏確實讓人煩悶,眼看著就要入夏,去郊外的莊園中也好,那裏環境清幽,確實是修養身心的好所在。”
眼看就要得計的張祈安,此時哪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嘴裏鼓動道:“反正母親身子也不好,父親又在外地練兵,幹脆我們一家子一起過去得了。”
“唉,真是小孩子,娘這一天到晚都要處理府中的大小瑣事,哪還有那等空閑。”輕輕歎了口氣,掌管家務的王氏,每天除了要操心國公府的大事小情,就是整個親族都要分心操勞,實在是有些過於勞累。
神色一呆,張祈安雖然不想母親如此操勞,可是身為國公夫人,打理府中瑣事確實是母親的權利和義務,何況這上麵還有老祖宗鎮著,就是不想管都不行。
懊惱的低著頭,此時暗恨自己年齡太小,根本沒有辦法幫助母親,心疼之餘,小手不禁更加有力的握緊。
兒子的一舉一動,都被王氏看在心頭,對於孩子的一片心意,自然是感同深受,心中說不出的欣慰歡喜,其實瑣事雖多,但身為最高決策者,往往都是動動嘴皮子,真正勞心費力的事,有的是下人去做。
“祈安,娘同意你和姐姐去郊外莊園暫住些日子,也許等入了夏,娘和老祖宗也會一起過去避暑,記住了,去了後要聽姐姐的話,可不許趁機胡鬧。”
三日後,三輛裝飾華貴的馬車,被前後八名身穿青色勁裝的長隨,騎著馬匹護送下,緩緩駛出英國公府,沿著高低不平的街道,朝著城外趕去。
南京城山多水多,不隻城中道路曲折蜿蜒,就是各式建築也大多依山勢而建,風格既有南方特有的精致秀氣,又帶有帝都特色的奢華精美,大氣磅礴。
鱗次櫛比的一棟棟古代建築,風格別致,各具特色,自是看的張祈安津津有味,從那紅牆背後的幽深庭院,到繁華熱鬧的酒肆店鋪,高聳寶塔,巍峨牌樓,煙火鼎盛的寺廟,肅穆莊嚴的官衙,都讓人一時間目不暇接。
一路上不隻張祈安好奇心大起,就是對麵眉目如畫,神態舉止都英姿颯爽的姐姐張婉兒,也如籠中鳥逃出衝天一般,姐弟倆爭搶著擠在一起,掀起片片竹簾,從不大的車廂小窗中,朝著街道望去。
你爭我搶的孩子模樣,惹得坐在一邊的丫鬟秋蕊捂嘴而笑,真沒想到,最疼愛弟弟的小姐,難得還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麵,偏偏要和二爺爭搶一番。
出生在北平的張家大小姐,從小耳濡目染都是北方那粗獷豪邁的一麵,況且當時的北平即是幾十年前的元大都,城中遍布各族人等,生活習慣自是和中原大不相同,就連尋常百姓都有些豪勇之氣,更何況張家又是武將之家,習武耍劍可說是家常便飯,拳腳功夫幾乎人人都會,甚至家裏還有好大一塊跑馬場,結果就養成了張婉兒開朗率真,外柔內剛的性格。
自從六年前跟隨家族遷到京城,才漸漸受到拘束,一來年紀漸長,這女孩家自是不能如小時候般無法無天,又得學習各種規矩,琴棋書畫,詩書史籍日日熏陶下,身上漸漸顯露大家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