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太祖皇帝一聲令下,上百萬民夫以排山倒海之力,竟把一處湖泊用石頭填埋,又想盡辦法墊高加固,從全國各處搜羅無數奇石古樹,天才地寶,把一座皇宮建的金碧輝煌。
內廷部分是在被填平的燕雀湖上建造的,雖然采用了打入木樁,巨石鋪底,以及石灰三合土打夯等方法加固地基,但日久之後仍然出現北部地基下沉的問題,宮殿地勢前高後低,風水不吉。此外內宮在下雨時容易形成內澇,排水不易。
南京城內外駐軍約二十萬人,除一部分駐守皇宮和沿江外,大部分軍隊都駐紮在城內西北地區。這裏有大片營房、糧倉、庫房和各種軍匠工場,形成一個獨特的軍事區。
在上述五大區域的中間位置,建有高大的鍾、鼓樓,作為全城報時之所。南京的道路係統呈不規則布置,城牆的走向也沿舊城輪廓和山水地形屈曲繚繞,皇宮偏於一邊,使全城無明顯中軸線,一反唐、宋、元以來都城格局追求方整、對稱、規則的傳統,創造出山、水、城相融合的美麗城市景觀,可以說是獨一無二,也顯示出大明皇族包容親民的心態。
這座人口將近百萬的龐然大物,這時代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引來四海萬國叩朝拜的天朝都,被譽為建在金子之上的天使之城。
輕輕歎息一聲,張灝知道眼前這座輝煌之極的城市,即將告別顯赫的身份,十二年後,將要隨著永樂皇帝朱棣的一道詔書,大明朝的都就要遷到北方,不過這裏依然會繁華依舊,作為陪都屹立在華夏大地上。
心中到沒什麼可留戀的,畢竟北平更加適合建都,自從宋朝開始,漢民族失去燕雲十六州後,無險可守的北方,一馬平川的大地上,真是任由胡騎肆虐,幾百年間,實在是經曆了太多的異族入侵,兵禍連結的無邊痛苦。
煙雨江南就是在溫婉秀美,草長鶯飛,沒有北方苦寒之地的天然屏障,沒有邊塞將士的常年堅守,真是何談什麼百姓安居樂業,文人騷客拿什麼來品詩論詞,又何來什麼魚米之鄉。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情不自禁的念出以前記過的一南唐李煜的望江南,正是國破家滅後,寄托哀思的意境,沉浸在思緒中的張祈安,下一刻才覺不妥,趕緊抬頭,就見露出驚訝之色的姐姐,和不可置信看著自己的丫鬟秋蕊,傻愣愣的指著自己。
暗罵一聲糊塗,張祈安硬著頭皮笑道:“我記得姐姐念過這詞,就順嘴說出來了。”
疑惑的看看精神不錯,但還是麵黃肌瘦的弟弟,張婉兒到不記得是否念過給他聽,不過大凡女兒家,都極喜歡千古詞帝李煜,極盡纏綿淒婉的詩詞,隻是不太明白,弟弟為何獨獨念出這,似乎有些不吉利。
心疼之下,也顧不得追問下去,用力摟住弟弟幹枯瘦小的身子,小巧秀氣的下巴摩挲著張祈安黃稀疏的頭頂,疼愛的輕聲道: “遙夜亭皋閑信步,乍過清明,早覺傷春暮。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桃李依依春暗度,誰在秋千,笑裏低低語。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一詞蝶戀花,竟然被張婉兒有些傷感之下,悄然念出,頗有點蕩氣回腸的滋味,令張祈安傾聽之下不覺動容,一時間,隱隱覺得有什麼地方,好似被自己忽略掉,而忽略掉的地方,又恰恰是自己極為在意之事。
真是車輛依舊動,此時意境大不同。
此刻車廂內,氣氛不覺有些沉悶,失去觀看外邊熱鬧興致的姐弟倆,相擁依靠一起,一個擔心弟弟身體,一個琢磨著姐姐念出的詞意,不知不覺都沉默下來。
竹簾微微晃動,身下隨著顛簸的路麵而搖晃,張婉兒心疼的伸手摸了下懷中小人的額頭,輕輕打開身側靠墊下的一個木質暗門,取出放置裏麵的漆器食盒,橫置在車廂中間的食案上,正要翻開最上層的盒蓋。
“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小姐,您可不愁沒個去處,不說這成天上門求親的人家都快要排到通濟門了,聽說呀,嗬··”
捂嘴輕笑的秋蕊調皮一笑,抿著嘴再不說話,今日她和張婉兒都身穿同樣的鏤金月白長衣,外罩三彩刻絲青石鼠卦,下著翡翠千摺落地裙,同樣的花容月貌,同樣的素顏淡雅,隻是多了幾分嬌憨,少了張婉兒的三分豔麗。
身為小姐的張婉兒頭上戴著雙珠朝鳳金絲髻,綰著一支翠玉釵,頸上掛著七彩盤螭赤金瓔珞圈,而她隻是頭插幾支金釵,白嫩的脖子上一條色澤亮麗的珍珠玉鏈,在一眾丫鬟中,已是格外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