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活見鬼(2 / 2)

“我可以給你換點教訓和深刻的記憶。”餘思秋風度翩翩道。

……

……

崖壁邊,百丈之上。

葉知新身體半懸吊在空中,沒著沒落,那根牽住他的麻繩已經瀕臨斷裂,紅燭火焰雖然微弱渺小,但隻怕時間充足。

“我要死了嗎。”葉知新喃喃自語,像是在問,又更像是在對自己敘說某個事實。

海拔極高的地方往往不會起風,因為空氣很薄很薄,沒有能夠流動從而形成風的物質,所以蠟燭上虛浮輕飄的火焰,在蠟油燒盡之前沒有理由熄滅。

奇怪的是,明明不曾起風,葉知新的嘴唇卻被風得幹裂,慘白唇齒間滲著點點殷紅血漬。

他從來就不奢望蠟燭會自己滅掉,因為那根紅蠟實在是太長了,即便有熄滅的那一刻,也必然不可能讓他見到,因為還不到那個時候,他已經隨著斷掉的麻繩跌進深淵。

就算運氣逆了天的好,蠟燭熄滅了,無人來救他也一樣會死,或者是栓繩子的石頭鬆動,或者是幾天過去以後,自己饑寒交迫在懸空中凍死餓死。

然後,成為一具吊垂的屍體;再然後,成為一具吊垂著被風幹的屍體;再若幹年後,成為一具吊垂著的皚皚白骨。

他恨林立,相比林立喜怒無常一言不合折磨死人,他最恨的是林立惡心的做法。

麻繩吊結的方式很奇特,中端掛在一棵樹的枝幹上,就是中學物理書上說的定滑輪模式,他可以在高處親眼看著紅蠟一點點把繩結燒斷,卻又無能自救。

等死的恐懼,遠遠比死亡本身可怕得多。

“不甘心啊,早知道有今天,幾年前我就該多吞幾片安眠藥的。”葉知新已經極度虛弱,發出大概是人生最懊悔的一道歎息。

自殺雖然也很沒尊嚴,總比被他人淩虐到死體麵許多。

他又絮絮低語了一陣,繩索把身體勒得太緊,幾近窒息,言語越發含糊,旁人聽不真切,他自己腦袋也缺氧到了極點,恐怕也不曉得自己在念叨什麼,隻是自憐自艾,無限的惆悵說不完的悲緒。

遺憾眼前沒有任何適合成為聽眾的事物,不必要是人,哪怕是隻鳥是條蛇也好,可苦寒之地就連鳥蛇也不願踏足,他也就不想再絮絮叨叨了。

驀然間睜大了眼睛,盯著腳下,閃爍著決絕之色。

“與其跪著生,不如站著死。”

這是葉知新給自己規劃的生命中最後一句清晰話語,接著,他開始前後擺頭,用盡了力氣,漸漸地帶著身體也開始晃動,幅度逐步增大。

那塊殘破不牢固的青石,是他自由選擇死亡的權力,隻不過起初他很猶豫,沒敢對自己痛下殺手,而現在他終於受夠了等死的滋味,決定要慷慨一次了。

腦海中一幕幕皆是少年時代,尚未得誌的兒郎,雖說不算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可也活得勉強有個人樣,也是劍眉星目滿腦子未來春光大好,也曾幻想過一匹白馬於秋風中仗劍走天涯。

白雲蒼狗,生活終究還是把少年臉上塗滿了滄桑的汙垢,活成了當年不曾計劃過的茫茫人海中某個誰誰誰。

葉知新要去死了。

咵!

青石斷裂。

繩索失去固定的物件,朝著更沉重的一端滑去,磨脫了樹枝上的樹皮,痕跡新鮮滲著汁液。

“這麼荒瘠的土地上,怎麼有這麼蒼翠的一顆大樹呢?”葉知新閉上了眼睛,滿臉不甘的享受表情,腦海中如是想著。

他很想舒展開身體,張著雙臂學雄鷹翱翔那樣的姿勢,可恨這狗娘養的繩子不讓人如願。

“唉!死都死了,還挑剔那麼多做甚。”他於是又嘲笑了自己一句。

“……”

“我怎麼好像沒往下掉?”

“咦?真的沒掉?”

“奇了怪了,石頭都崩了咋不掉呢?”

葉知新又重新睜開那雙已經與人世道別過的眼睛,再看這世界,依舊是白雪蒼茫山嶺紅土,不曾變得清新也不曾變得渾濁。

他看著那塊與自己生命息息相關的青石,吊在繩索的另一端。

很顯然,那塊石頭並不大也並不沉,完全不足以與自己一百四十多斤的體重達成平衡。

然而詭譎的是,石頭就是把他支撐住了,就像秤砣穩住秤盤那般,鐵一樣的事實鐵一樣的真相。

“見了鬼了?”

“雖然老子是鬼,但你這麼說老子還是很不高興!”

“誰!是哪個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