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長老在此行龍虎山門人中輩份最高,應當曉得林立身懷功法就是黃帝外經,提及此,大概有心跟小朋友開個惡趣味的玩笑。
不過惦念上古功法,林立估計不大可能,半隻腳都踏進渡劫了,轉頭重修無異於將此前幾十甚至幾百年苦修,盡數化作竹籃打水。
怕隻怕那些境界不高不低,還有魄力毀掉道基卷土重來的狂徒。
鎮嶽元帥又與兩位老人商業互捧了一陣,羸弱年邁的身子似乎扛不住了,依依不舍結束這邊的話題,注意到了場中央的斷舍離。
“斷先生別來無恙。”
招呼打得簡單,也無後話,二者隻是眼神相接,意味十足深長。
這一輪最後一局的名額,不出意外、不足為奇、喜大普奔地又是武當山,先前藏雲閣到茅山紛紛派出老人,武當山這場出來的,則依舊是模樣俊美的少年郎。
“化神初期?”
不止林立瞧出異樣,場內化神中期往上數的,大約沒誰窺見不到這名少年郎的境界,不是虛虛實實那種,真就是破境不久的化神初期。
“武當山宇文玄策,拜謝斷老前輩指教。”
少年行至場中,拱手上禮腰身半彎,動作語氣毫無可指摘之處,神態卻分明露著桀驁。三縷額前發工整垂落眼眸,綴著利眉龍眼,氣質比許多劍修還要鋒芒外泄幾分。
林立看著這小屁孩,總感覺他身上的那股子勁兒似曾相識,可一時倉促,又沒法立馬思索清晰。
斷舍離抬手平舉,掌心朝前:“少跟我虛頭巴腦,手底下見真章。”
少年宇文玄策竟然就聽話走上去了,看著內聰外慧兼具淩厲,做事莫名有點二愣子的風格--你個辣雞化神初期,境界捂熱乎沒有,就敢跟一渡劫期老怪物過招?
即便斷舍離已壓製了真實修為,磕著碰著,也絕非化神小輩吃得消的,誰都明白這點。
但所有人又都不會認為宇文玄策是個憨子,因為看年齡他在武當山大概隻是五代弟子,叫個五代弟子出來跟斷舍離真打,這件事本身就不清不楚。
白皙幹淨的年輕手掌鑽出袍袖,貼上平舉空中那雙老農般的手,前者精致,後者布滿繭印,宛若來自兩個階層。
然後,老手跟新手拗著力道劃起圈圈,看架勢,是太極拳切磋中的經典推手式。
“麻買皮!”
林立算是看出來了,斷舍離早前就被武當山說通,甚至壓根兒就是武當的暗棋,強壓了四大門派的高手,就為了將機會穩妥保送到武當派的荷包裏。
這在凡界叫暗箱操作。
而白帝城顯然知曉內情,不但不曾製止,還隱隱推波助瀾,從鎮嶽元帥石九旦見到斷舍離沒有絲毫壓抑,這點PY交易便隻差明著發布公文告知眾人了。
“真他奶奶的操蛋啊~”
林立自己都數不清他這幾個時辰爆了多少句粗口,本以為所謂的百獸坪靈契決鬥,該是冠冕堂皇且嚴肅的,萬萬沒想到,這特麼跟鬧著玩有啥區別?
他終於記起了宇文玄策身上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氣質,畢竟以前天天都能見到,就是都市裏那些祖蔭積厚的二世祖們常有的姿態。
猛然在修真界中見到同樣的人,他還真有點措不及防。
推手輾轉來回過了十五次,宇文玄策收回年輕的手掌,斷舍離也收回粗糙的老手,背對青山坳上的鎮嶽元帥,說道:“散修斷舍離認輸。”
年邁白羊咳嗽兩聲,取代司儀官職責,聲震八方喊道:“武當山,宇文玄策勝!”
場麵沉默,人們並不義憤填膺,或許覺得這種做法有失公允,但畢竟沒人能同時指責青丘和武當,龍虎山也不行。
況且往年的靈契爭奪都被視為助興,誰占了青丘公主的靈契,其實不那麼重要,得到了則小小歡喜,得不到亦是無傷大雅。
於藏雲閣或須彌山之流,他們看了個熱鬧,沒損失什麼。
林立卻有所謂,他還是惦記白紫芫的,以及白紫芫隨身攜帶的九天白玉簪,這場比鬥,能不輸自然最好不輸。
又到中場休息時間,海延勳似乎對新認識的人很感興趣,趁著這麼短暫的一小會兒,又摸到林立這邊賣弄八卦消息:“好多人都不知道,宇文玄策其實是武當派大長老在凡世的二十四世孫,關係戶。”
林立聽罷悠然點頭:“原來如此。”
海延勳眉頭挑高:“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林立想不出哪裏值得意外:“茅山掌教見了都得客客氣氣說話的老人物,隨便走兩招認輸,對手是個初入化神的毛頭小子,這裏頭的門道,理清很麻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