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壽宴分為三場。
第一場,便是百獸坪上,沒人一座一席,桌案上幾樣妖界稀奇珍饈,然後進行靈契決鬥,姑且算作助興。
第二場,是在統靈殿中,宴席檔次略高一籌,但依舊是一人一席,因為吃完還是要打架,修士們將這一日成為算盤節。
第三場,才是真真正正吃白帝的壽宴,十人圍一張大桌,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屆時一代雄主、青丘的大佬白帝才會禦駕親臨。
“白帝每隔四年見一回女兒們,這會兒一家人正團團圓圓呢,瞧瞧,這麼顧家的男人肯定很溫柔,不會把你害死的。”
走在黎陽古道往城裏去,海延勳仍不死心,想方設法找角度平複林立那顆陰暗的心髒。
林立不以為然,糾正道:“那叫男妖。”
此時二人恰好走到城門口,話被守城兵聽去半截,兩對妖兵都是橫著眉目,沒有半點好臉色。
也就是兩個人界修真者,一個出自麻衣派,一個是公主的寄托人,倘若換成兩個妖民,膽敢妄自談論青丘至尊,談不上掉腦袋,卻也免不了棒打棍罰一頓皮開肉綻。
漫無目的在城中逛了幾圈,黎陽宮方向傳來清亮鍾鳴,白帝壽辰的第二番宴席開場。
“你最好別去。”
林立正準備與海延勳往統靈殿動身,腳剛剛抬起還未沾地,身後忽然有人說話,聲音貌似有些熟悉。
“你們?”
他回過頭看到的不止是楚逐流,還有柳鳴。
這兩個人咋攪到一塊兒去的?
楚逐流笑著說道:“原本隻是我自己要來,武當和須彌山住在一家客棧,出門碰巧遇上柳鳴師弟,又恰巧同行。”
柳鳴仍是孤僻至死的傲氣臉龐,眉梢泛著寒冷劍氣:“你若是去了,九成九無法活著出來。”
“統靈殿是可以殺人的,每次來青丘的修士,真正為白帝賀壽的很少,意在尋仇的很多,所以離去時,回到人界的往往會比來時少那麼幾個。”楚逐流補充道。
林立與海延勳對視,而後看著柳鳴說道:“這貨專程來提醒我,我倒是可以理解,無非就是想親手弄死我,不要旁人插手。”
視線挪到楚逐流身上:“我與道友素昧平生,跟武當之間也無恩無怨,何必來這一趟?”
楚逐流眼睛很幹淨,隱晦轉動著雙魚圖,這是後天道體的特征。他笑著回答道:“不瞞林道友,在下輸得也很不甘心。”
“哦。”
林立略顯木訥地點頭,思緒盤旋,有了自己的想法。
到頭來勸他不要去送死的,竟然是兩位對手,其中一個還恨不得生生剝了他,想想也是挺荒誕的。
“那你是不是還認為我應該去?”林立轉眸問海延勳,後者尷尬地撓著發際,訕訕道:“統靈殿大宴是可以不去的,不過有人付錢給我,叫我無論如何要說動你去。”
“慷慨去赴死?”
“你的仇家太多,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而且我看你自己也不打算避戰。”海延勳說道。
林立噙著沒什麼意思的微笑:“我也不是自尋死路的賤骨頭,能不去,我當然不去。”
海延勳替他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並學著他從陽群芳那裏學來的聳肩動作:“可是你還是得去。”
“他奶奶的!”林立站在大街上直接罵街。
是的,他終究得去,因為那位代表著整座白帝城意願的皇帝,很希望他能去。
……
“我有方法助你離開青丘。”
楚逐流跟在林立身後苦心孤詣、喋喋不休,不把林立勸走便不罷休的架勢。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他對自己的勸說對象倔強程度一無所知。
林立一路大步向前,片刻也未曾停頓。
海延勳卻很擔心他被武當弟子說動,為防生意被搶,便在旁邊陰陽怪氣地奚落起來:“楚道友真是煞費苦心呐,可惜你沒看明白,林兄台確實是受脅迫不得不去統靈殿,但他自己心裏,原本就是願意來的。”
楚逐流不懂,人的天性是趨吉避凶,哪有人會主動往油鍋裏衝的,聲調不覺高了幾分,喊道:“你今日若是踏進那道殿門,九死一生!”
林立終於停住腳步,沒有改主意,而是已經走到統靈殿外。
“柳道友。”
楚逐流看向背雙劍的短衫少年。
再不叫幫手把這頭倔牛拖回去,等下再看到的,恐怕就是具鮮血累累的屍體了。
柳鳴全程高冷,隻是跟著朝這邊來,並不搭腔,此時方才抱著膀子冷冷開口:“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徹底涼涼。
楚逐流無計可施了,現在擺在他麵前有一個問題。
“楚道友終日在山門潛心修道,江湖之上應當沒有亟待解決的恩怨,我猜你本來是不想進統靈殿的,那麼道友此刻,是要隨我一同進去,還是咱們就此告辭?”海延勳熱情問道,心裏自然是希望競爭對手趕緊走開的,但又不好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