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決中被人奪去兵刃,雖然未必能說明實力高低,但其實是非常恥辱的一樣事。
赫連留雷怒皺著眉,雙手十指屈抓成爪,妖力沸騰,指間縷縷濃霧飄揚:“我能把你打躺下一次,就能把你打躺第二次!”
“哦?是嗎?”
林立將長戟收進自己的儲物錦袋,動作十分自然,好像那東西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草坪外圍長鬆一口氣的午首座見狀,嘴角抽搐兩下——這小子但凡處境安全,土匪做派便出來了,這要是上了天師府,以後山上還能有安生日子麼?
“我站這兒不動,讓你兩招,你要是打不躺我,我就弄死你。”
林立施施然背起雙手,高聲說道,傳進每個修士每個妖兵的耳朵裏,也傳入赫連留雷耳中,後者牙齒直欲咬碎。
妖力聚成旋渦,攪動空氣,頓時風聲大作。
“你給我,納命來!”
站於風眼中心的銅馬將軍怒喝,無數道拳影從風裏鑽出,剛猛霸道,威力十足。
林立仍然是那番站姿,紋絲不動,任由沙包大的拳頭砸在身體各處,承受百餘道左右,身體開始隨之抖擻,但並未後退,更無倒下的征兆。
“給我躺!”
赫連留雷嘯叫,揮拳速度變快數倍,透過旋風看起來,雙臂已經扯出陣陣幻影。
百獸坪上妖力拳影數量驟增,由原來的上百道拳影齊飛,到了成千上萬道,每一道論破壞力都不在須彌山霜影劍氣之下。
若是人類修士,早被這樣的大聖法耗得站都站不穩了,然而赫連留雷體內流淌著嫡係蜃妖的血脈,是頂級妖族。
“林道友的法術實在厲害,那無蹤無影的身法,加上這種沐浴金光的防禦法術,若論近戰,各大山門內恐怕沒有同輩是其對手。”楚逐流感歎道。
海延勳抱著臂膀蹲著,姿勢相當接地氣,散漫道:“我們仨搞個眾籌,找點好東西把他嘴撬開,問問他這些法術都是從哪兒學的。”
正派的楚逐流與冷酷的柳鳴自然都沒理這茬,柳鳴低聲說道:“有些像龍虎山的金光咒,起初我懷疑他是龍虎山安排在塵世的暗棋,但那種身法聞所未聞,別說龍虎山,翻遍道統也找不到類似的。”
“化神中期的金光咒,在化神巔峰連續不斷的大聖法之下,也撐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武當弟子與龍虎山弟子互相視為勁敵,楚逐流無疑最了解天師府的傳承。
“況且,林道友抵禦那些拳影,沒用半點技巧,全是硬扛,金光咒的話早就崩潰了。”
“兩位道友這就有所不知了。”海延勳咧著一嘴牙呲花,悠悠說道:“兩千年以前,邪派鬼修滿地跑的時候,多得是劍走偏鋒的偏門路子,那些純粹煉體的修士,走到極致據說能正麵鬥龍。至於那種行蹤不定的身法,兩千年前也有。”
麻衣派弟子盡掌道門秘辛,知道的消息,遠遠多於別的門派,甚至有時候,某些宗門掌教遇著麻衣派行走世間的普通弟子,都得屈尊恭謹不恥下問。
“那現在怎麼沒有了?”楚逐流問道,他生性溫和,不覺得向人求教丟臉。
海延勳歎了口氣:“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唄。”
“朝廷?”
楚逐流有所猜測。
海延勳嚼著草根說道:“那時候朝廷剛剛平定了江湖草莽,沒歇兩天,便把眼睛瞧到了道門中這些奇人異士身上,當時道教扛鼎的茅山也覺得道門過於雜亂,與朝廷的意思不謀而合,然後浩浩蕩蕩的道門肅清大舉就開始了。”
“為時一百三十五年,從那以後,道門之中便隻留現在這些堂堂正正的正統道法,凡是跟陰邪詭譎沾邊的都凋敝得不成樣子。”
“前些日子無端滅門的五毒教,兩千年前可是威名赫赫的唐門,以打造兵刃暗器為營生,毒藥隻是隨便玩玩,也沒做啥為非作歹的勾當,但就是被朝廷和道門看不順眼,一夜之間雞犬不留,僥幸在外的門人隻好從渝州遷到星城深山,傳承十不存一,所以才鑽研起了蠱術。”
楚逐流聽得瞪大了眼睛,實難想象看起來一派浩然和氣的道門內,竟有過這樣一段血腥史。
他並不會懷疑海延勳危言聳聽,因為麻衣派弟子要麼就三緘其口,而說出來的從來不會是假話。
素來冷漠的柳鳴,眼底也不禁閃爍異樣的光彩。
“細算一下,茅山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沒落的,道家清靜無為,卻無意間做了朝廷的鷹犬,天理報應不爽。”話到此處,滿身世俗氣的麻衣高徒竟頗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時常沒正形的是真正的他,還是現在的他是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