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坑比長老(1 / 2)

靈契持有者與前來挑戰之人,站在決鬥範圍內,是全場唯一有資格說話的,除此之外,即便那名負責宣讀白帝聖旨、念場詞的妖族司儀官,甚至那位敲鑼的真渡劫大能,亦不得發出半點聲響。

百獸坪中央兩個老年人還在對話。

“你比上次看著老了。”茅山道士說道。

斷舍離抹了抹臉上的皺紋和雜亂的白發,說道:“你應該瞧出我比上次厲害了。”

茅山老道清風般的態度,隨和笑道:“我從來不看你厲不厲害,反正一直都比我厲害。”

“也不見得。”

南方有風吹來,吹彎了百獸坪呈陣型的老槐樹,仿似也吹得斷舍離的老腰趴得更低,風中老人的聲音嘶啞。

他說:“我還是怕打雷。”

看上去九十好幾實際還要年邁很多很多的老人,當眾道出自己怕打雷。

林立想笑,這種話太滑稽了,但對麵席間的修士們都沒笑,他隻好用手捂著嘴,撐起兩丈見方的真元罩鎖住聲音,然後暢然大笑。

免得別人看出他其實也害怕打雷。

“修仙嘛,總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你該早些破除心魔才是。”茅山老道看得相較淡然,說的話大概是寬慰的意思。

斷舍離滿臉深深溝壑愈添愁味,歎道:“我們不一樣。”

“早知如此,以前何苦還要殺那麼多人?”茅山老道身形挺拔在夕陽下,從晌午到現在,時辰已是黃昏。

“殺孽重了,雷劫當然難抵擋。”

“若是一樣的事情,我一樣要殺那麼多人。”斷舍離說道。

這時又有風從北邊吹來,草葉窸窣,綴著遠方山隘旁的斜陽,景致好看且讓人舒服。

林立攥了攥衣角,不知為何,站在珠峰頂上都無懼嚴寒的軀體,被這並不狂躁的風拂過,卻感受到了絲絲涼意,滲透心脾那種。

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覺得冷,那頭數千張桌案的席間,各大門派也都祭出法術或靈器,將這陣風擋在外界。

順著滿地綠叢的草浪看去,原來微風的中心在茅山老道士身體周圍,然而風勢漸疾,他那套拖遝的長袍卻紋絲未動。

“南風吹斷舍離,北風吹茅山道士,憑我化神期的眼力,竟然看不出哪招是哪個打哪個。”

林立觀著不像交鋒的暗鬥動了心思,考慮之下,草坪中央倆老頭子的境界初見端倪,隻是依然不可稱為透徹。

有一點是了然的,就是他全力出手,跟這兩位老修士的其中一人鬥法,樂觀估計勝率超不過四成。

這倆老東西的真實境界,少說都是渡劫期打底,不過都以手段強行壓低了境界,否則聽聲不見影的敲鑼老妖,也未必是二者之一的對手。

林立不禁偷偷心驚,地球上的渡劫強者,何時開始這麼不值錢了,三個三個的往外蹦?

天上憑空炸響,讓他注意力重新回到決鬥場上。

茅山老道士伸出了劍指,不念咒不改手勢,就那麼隨隨便便舉在胸前,便青天白日勾動了無雨雷。

蒼穹依舊湛然如洗,幾朵雲很悠閑得逛悠著,不知道雷聲從哪來,但就是越炸越震耳,到後頭的幾分鍾,更仿佛在聽的人腦中轟隆隆亂響。

“噓~”

劍指收回袍袖,茅山老道麵色湧起一股紅潤,瞬息間又消散。

險些把天震塌掉的雷適時而止,留給人們的隻有嗡嗡耳鳴,除此之外毫無響徹過的痕跡。

但風還在吹,盡管比剛開始還微弱幾分,至少掠過臉龐尚有肌膚與氣流的觸感。

“茅山水一白認輸了。”

老道士望向青山坳,說話的對象自然是司儀官。

原來他叫水一白,原來他道號首字為水。

茅山上清派乾元觀、雲陽觀供奉著四位祖師爺,茅氏三位是創立道庭的祖師,陶弘景是開宗立派的祖師,其後各代掌教名諱並不從一,直至第六十五代才有了那條新講究:繼任掌教者,皆要改道號以水字打頭。

這規矩是怎麼個緣由來的,什麼意思,上善若水還是水木清華,旁人無法得知其中的淵源,不過域內域外修士應當曉得,茅山派上上下下,叫水什麼的人隻能有一個。

……

……

“你怕打雷,我尚且鬥不過你,你哪天要是解開心結,我這半輩子清修得來的雷法,豈不是成了弊履?”

旁人眼裏輸得莫名其妙的水一白舉止釋然,半點不失落,反而說起了玩笑話。

斷舍離由始至終都不變他那滿臉追憶的神色,回答道:“你舍不舍得丟我不戳穿你,你也別慫恿我去挨雷劈,我死了對你沒多少好處。”

“總沒壞處。”

水一白飄飄然轉過身,道袍輕揚,來時仙風道骨,去時似乎更無牽無掛。

風停了。

“萬一有呢?”

斷舍離立在原地,故人來而複去,他並未以目光相送,渾濁的眼珠子盯著腳下的草,喃喃吐出的話語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