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府所在占地極廣,建築自然奇多,在此處待了兩天,林立別說逛完一半,連每處建築的名兒都沒聽完。
他所知道的地方,大略便是從靈芝園轉過敕書閣,也就是旅遊指示牌上的私第一片。而從私第後廳西廂房登梯穿牆而上,是一處簡陋但寬敞的房頂陽台,正是道門有名的觀星台,供以曆代天師在此觀察南星北鬥,測定天機。
白天沒有星辰可觀,所以觀星台上應該是無人的,然而今天青天白日之下,觀星台卻站著好幾個人。
掌教天師張懷庸與教習院首座午長老並肩而立,旁邊站著幾位同等年歲的道人,道袍款式大同小異,是天師府諸院裏執權的長老們。
林立赫然在列,不過沒跟幾位長者站在一塊兒,而是獨自立在台子左側靠邊的位置。
觀星台正中間擺著張紅木桌案,上置黃符鈴鐺香蠟紙錢,桌旁一胖一瘦兩名祭酒道人,靜立不動,在等待著某人或者某事。
日上三竿時分,離陽長老一襲濃墨色道袍遲來,特意梳洗了發型,滿頭茫茫霜發銀白幹淨,發髻束得端端正正。
“開始吧。”
掌教天師張懷庸揮了揮袍袖,兩名祭酒道士會意,各自從桌案上拿過一隻黃銅鈴鐺搖晃起來,鈴聲清脆悅耳。
林立看想老鄧頭,對方給了他個眼神,於是二人雙雙踱步行至桌案後方,四隻腳尖排列準齊,距離桌子不多不少兩尺之距。
祭酒道士搖著鈴鐺嘴裏咕嚕念叨,幾十秒後同時止聲,將銅鈴按在桌上,朝中間發力一推,都撞上桌案中間的一麵倒扣的八卦鏡。
力度之巧,兩隻銅鈴正好從八卦鏡前後掠過,摩擦的力道令鏡子旋轉起來,趁勢翻飛鏡麵朝天,角度不偏不倚對著天心的太陽,反射出灼眼的光芒。
再說那兩隻銅鈴,掠過八卦鏡後繼續滑行,到了桌子的兩端又被胖瘦祭酒抓入手中,等於是他們的鈴鐺互相交換了一下。
拾起鈴鐺的祭酒道士繼續晃著左右手,嘴裏低聲吟唱陣陣有詞,這次念了能有一分多鍾,嗡嗡嗡的聲音戛然而止。
眾人目光齊刷刷挪到離陽長老身上,老鄧頭象征性地整理幾下衣冠,邁步上前。
“煌煌天恩,蒼蒼眾生,正一派曆代先賢祖師在上!”
頌了一號,離陽長老攤開掌心,黃符紙堆上一柄桃木劍倏忽飛進手中,然後持劍踏七星舞了十來招,劍尖插進八卦鏡背麵,往上一挑。
鏡子受力拋飛而起,在空中旋轉了許多圈,但無論怎麼旋,它始終都保持在一條軌跡上,正對原本在桌上擺放的位置。
天光倒映於鏡中,投出一道光柱,隨著鏡麵旋轉,那道光柱也不停轉著圈,掃過離陽長老與林立的身體和臉龐。
啪!
輕微的接觸聲,八卦鏡落回桃木劍尖,老人握著劍柄平穩的將其歸回原位。
啪!
又一聲輕響,劍尖朝天,離陽長老左手沾過米酒的雙指碰上劍身,緩緩向上劃去,鎖眉閉目低吟念咒。
啪!
咒語念完第三聲響動,桃木劍打到桌麵上兩張橫放的黃符,朱砂作墨勾勒,符文龍飛鳳舞。
滿桌錢紙被這一拍之威震得漫天飄散,離陽長老舉劍,兩張黃符就那麼粘在劍身上,送到蠟燭火苗上,很快燃燒成灰。
“恭送正一一脈曆代天師!”
胖瘦兩位祭酒道人齊聲喊道,代表著禮成。
老鄧頭把桃木劍橫著放回明黃桌布上,屏息凝神片刻後睜眼,說道:“林立,從此刻起,你便是我鄧離陽的弟子,是為天師道第三十八代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