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幾乎可以百分百篤定,青雲見心說那種話,絕對沒有多餘的意思,於是強壓下心頭的遐想,微笑寒暄幾句,便回到養丹廬自己的房間裏,鋪好床,打坐閉眼,念了好幾遍佛門靜心咒。
佛家的禿驢跟道家的牛鼻子,素來都搞不到一塊兒去,地球上仙佛爭香火,域外也是爭鳴不休,但不得不承認,禿驢們靜心寧神的諸多法門,確實很好用。
以往林立心生煩悶的時候,頂多念上五六遍靜心咒便會好很多,然而這次,卻硬是念了十來遍,才總算回歸道心清平的狀態。
這也是沒轍的事,食色性也,逍遙仙宗的宗旨,本就講究個萬事萬物皆悟道,從不強求弟子遠離紅塵,碰上那麼個美女無心的挑逗,林立難免要心猿意馬一陣。
光頭是檢驗帥哥的硬性標準,檢驗起美女,更是苛刻到極致的真理,青雲見心光頭了尚且那麼好看,若說林立能對那張臉無動於衷,怕是哄鬼都哄不住。
不過人的腦子從來都不該被欲念支配,理智告訴林立,此情此景,他必須把不切實際的情yu壓抑起來。
且不說青雲見心來自與自己隱隱敵對的勢力,哪怕是個尋常人家的姑娘,自己的心也不可以陷入癡狂,半分半厘也不可以。
平心靜氣以後,他長長地呼吸一輪,然後整副軀殼便寂靜下來,絲毫真元鑽入床尾擺放的地元陣圖。
到底是在龍虎山上,鍾靈毓秀,靈氣本就比俗世間濃鬱許多倍,他沒有學著上次在元城的時候,全力催動陣圖把周遭百裏的靈氣都掠奪一空,那番動靜,對天師府不太尊重,陣圖也容易引來覬覦。
靈氣場中,氣息涓涓淌入林立周身大穴,充斥四肢百骸,隨後湧入丹田流下氣海,被悉數煉化作了真元,填入那汪江海般遼闊的晶瑩之內。
距離化神後期,已是越來越近了。
清晨,收好陣圖的林立換了衣服出門,到食堂跟昨夜一起下山的徒孫們同桌吃早飯,詢問幾番確認沒出紕漏,便放他們去跟大家做早課了,自己則是在天師府內準備閑逛幾圈,之後就去門口站著,等今天的旅遊團到來。
閑逛中偶遇青雲見心。
“我剛剛整理攤位,門房先生托我給你帶個話,說有封從山下郵寄給你的信。”
林立心思微動,問道:“有沒有說是從哪兒寄來的?”
青雲見心略抱歉的清澈目光閃爍:“這個忘了幫你問問,門房先生比較忙,每天都要幫府裏和弟子們帶東西。”
“無妨。”
林立搖搖頭,想也知道,自己所相識的人裏邊,隻有丹朱會用這麼複古的通訊方式,他隻是迫切地想知道,不告而別下山的老毒物,後來去了哪些地方,以及此時身在何處。
閑逛時間提前告終,暫別青雲見心,他去了府門找門房先生,領到那封信。
寄信的人確實如他所料是丹朱,署名莫雲天,來信地址是江南浙城,看來丹朱已經用莫家少爺的身份和過往記憶,回歸了家族。
找了個無人的寂靜角落,林立坐在地上,拆開信封默讀起來。
信上的內容沒有朋友之間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畢竟寫信的和讀信的兩個人都不是什麼懂禮貌的好人。
丹朱此前踏足了很多地方,第一站是就近的江陰城滕王閣,接著是泰山,然後鄂城黃鶴樓,總之整個路線看起來像是旅遊了一趟,但期間並不順路,兜兜轉轉迂回了很多次,信裏沒作細說,林立卻更加篤信,大長老年輕時一定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再往後的內容,便是大長老回到莫家,擁有身體本尊全部的記憶,即使演技偶爾露怯顯得性情稍變,也不會有人起疑。
如陳海石預測的那般,莫家最近的確暗地裏搞著大動作,目標直指京都朝廷將要舉辦的東亞貿易峰會。
信紙的最後一如信紙的開始,不見半點客氣,沒有此致敬禮也沒有盼重逢,隻是問林立有沒有意向摻和一腳,連落款都懶得寫。
“老鬼,總算舍得給點音訊了。”
林立將信紙塞回信封裏,折疊好,揣進道袍內襯的衣兜,見時間剛剛好,便起身拍拍屁股,去門口迎接遊客。
又是行屍走肉浪費生命的無聊一天。
青雲見心倒是依舊充滿著工作的熱情,每樣東西,都舍得口水跟遊客一一介紹,盡管這些天已經介紹了無數遍,言語熟稔到可以說貫口的程度,估計給她譜個節奏,她都能來段饒舌。
林大少則是日甚一日的憊懶,重複的話和重複的事情,磨光了他本就不多的新鮮感,日頭上了後半晌,他甚至有些想回草廬睡個午覺。
“林先生,好久不見。”
林立帶的這一撥遊客裏,忽然有人不指名但道姓的說話,眼睛看的方向,明顯就是在喊他。
“呃,我們見過?”
“嗬嗬,林先生看來對在下沒什麼印象。”那人幹巴巴地笑了兩聲,被人記不住,往往能側麵說明自己不出眾。
“你自報家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