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記事起就練著這門鐵砂掌,大抵等於他活了多少年,鐵砂掌便練了多少年,一日也不曾荒廢,以這等火候,一掌下去當時就能拍得皇甫驍六魂升天,但他終究還是不忍,把鐵掌收了回去掰脖子上兩隻鉗子似的老手。
“你逼我的,我不能死,皇甫家不能滅亡,就隻能你為這個家再犧牲一次了!”
皇甫驍目呲欲裂,凶戾猙獰的表情,哪還有半點先前虛弱的模樣。
一股灰蒙蒙的霧氣從兩人之間嫋嫋升起,被掐得窒息的皇甫勇眼珠子暴起,往外鼓著,皇甫驍卻是完全相反,兩隻眼球詭異地向裏凹陷,眼中剛恢複不久的光彩也越來越暗。
如此僵持了十來分鍾,死死扼在皇甫勇脖子上的那雙手,終於鬆開,隨著皇甫驍的身軀無力垂落,整個人摔倒在病床下。而皇甫勇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嘴巴和眼睛都張得很大,眼中血絲布滿,兩隻眼睛除了瞳仁都是詭異的鮮紅色,看著格外瘮人。
又過去幾分鍾,老人眼裏的血紅逐漸消退,直至全無,僵硬的動作才變回正常,彎腰將大哥的身體,準確來說應該是屍體抱回床上,然後活動了幾下筋骨,麵色陰沉地走出病房。
……
……
龍虎山後,仙水岩崖墓。
黃帝外經自帶治愈性的真元運轉到半夜,林立終於修複好了受損的氣海及周身經絡,本該趁著地元陣內靈氣正濃,一鼓作氣將氣海填滿,但他卻幽幽睜開了雙眸,看著前方燭火搖曳的甬道,麵無表情。
冥冥中,他的內心升起了一種莫名不詳的預感,很突兀。
好像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但又不知道會是什麼事情,這種感覺讓林立皺起了眉頭,他隻好收了陣圖,出崖墓爬下峭壁,撐著小舟順著瀘溪河劃出半裏多水路,最終到了個兩岸懸崖盡頭的開闊處。
手機到這裏才勉強有兩格信號,也顧不上現在是夜裏六點多了,給遠在唐城的陳海石,打過去一通深夜電話。
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陳海石很快接通了,忍著睡意,問道:“什麼事?”
林立沒答,問道:“唐城這幾天有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你呢,離開雁南城沒有,元城那邊的計劃已經訂好了,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動作?”陳海石的大腦好像不是肉做的,睡到一半被吵醒,還能保持清晰的思路,幹脆利落地進行對話。
林立思忖幾秒,說道:“白天剛從雁南城回來,但元城的事情先不急,最近幾天把麒麟幫的人手集中起來,守好萬都中心和家裏。還有,送到龍虎山腳下的信件,你再確認一遍,我要的是十分鍾之內就能送上山。”
“發生了什麼事?”
陳海石一直嚴肅的語氣更慎重了幾分,他記得很清楚,上次林立來電話的時候,口氣並沒有今天這麼緊張。
林立舌尖頂了頂牙齒,說道:“暫時還沒有,但應該快出事了,我爭取這幾天再回來一趟,家裏就拜托你照顧了,讓大家沒事盡量別出門,必要的時候,可以向陽老爺子開口。”
“了解,那封信你放心,就算我們都被困起來了,也會實時送進天師府裏去。”陳海石肯定地說道。
“嗯,辛苦你了,多費些心。”
林立聲音放柔和了些,有這麼個辦事穩妥的夥伴,心裏多少能夠踏實一點。
“沒事的話就先掛了,我現在就去安排。”陳海石還是一如往常的風雨不動,並沒有被緊張的通話氣氛帶動著一起緊張。
“好。”
電話掛斷,林立撐船回到崖墓下方,照之前的方法攀岩爬進洞裏。
重新攤開地元陣圖,盤腿打坐在石台上,腦子裏總縈繞著那種山雨欲來的念頭,手心的癢也讓他心裏越發的煩躁。
理智告訴林立,隻要那封信還沒送上山,就還歲月靜好,反倒是掌中那道害處不詳的灰色霧氣,不除掉自己就做什麼都放不開手腳。
於是閉目念了幾段佛門靜心咒,強行摒除內心亂七八糟的負麵情緒,林立開始大肆吸收地元陣中的充沛靈氣。
風雨將至,當從容以對。
天亮時分他以神識內觀,氣海已經回歸圓滿,浩瀚湖泊中充盈真元如水,神識是一陣風,水麵波紋蕩漾。
林立睜眼看了看右手掌心,灰霧比初時淡化了許多,也沒那麼癢了,照這種速度,完全散掉大略還得再要兩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