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忽然記起，人家一直都很有腦子，隻是他始終都僅僅給了對方一個聰明女人的標簽，卻從來不曾從某間具體的事情上，看到對方特別的智商或者情商流露。
“怎麼了？”
環手鬆散抱在小腹前的楚荷轉過身，靜靜等著林立跟上來，肩上挎的是香奈兒經典款的蘭色女包，站在黃昏的影子裏，嬌小的身軀少了幾分女神的氣質，倒更像下班結伴回家的小女人，在等著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發呆的男伴。
林立又晃神片刻，旋即醒轉，一邊走近一邊說道：“我以為你會用狗咬了你一口，你該不該咬回去打比喻呢。”
“我不會用那種比喻。”
“為什麼？”
“粗俗。”
……
……
那位老爺的房子在三單元六樓，沒有電梯，穿高跟鞋爬上去的楚荷已經氣喘籲籲，等到氣息平緩了，從包裏拿出鏡子簡單整理了下儀容，才抬手輕輕敲響了房門。
“誰啊？”
屋子裏隨後傳來中年女人的聲音。
“陳先生前天在我們店買的東西，送貨上門。”楚荷略俏皮地回道。
門從裏麵拉開，中年女人看到門口登對的年輕男女，微愣了下神，看向楚荷手裏的盒子，表情變得有些尷尬，道：“姑娘，我們家老陳不收禮。”
林立注視著這個主婦打扮的女人，樣貌平凡，甚至平凡到平庸，想象起來年輕時大概也不曾俏麗過，但卻有種讓人很舒服的氣質，像是鄰居家疼小孩的溫柔阿姨，渾身上下寫著四個字：知書達理。
她一定讀過很多書——林立如此想著，旁邊的楚荷剛要解釋一下原委，客廳內先傳來了一個明朗的聲音：“是我買的東西，讓他們進來吧。”
終於進門。
林立和楚荷的眼神，自然而然都投在了那位端坐木椅看報紙的中年男子。
並不多麼健壯和高大，但脊背挺得很直，看上去就是個很靠得住的人。鼻梁上沒有彰顯斯文的眼鏡，卻和他的夫人一般，自帶極溫潤的一股書卷氣。
“陳先生，您的翡翠，頭款您付了三萬元，尾款還剩四萬。”楚荷將精美的盒子順手放到茶幾上，輕緩推了過去。
做生意的人往往講究買賣不成仁義在，做買賣之前先把情義聯絡通透，是基本的生意人手段。東西送到手上就開口要錢的，一看就是那種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青，一般都隻能做一次性生意，很難招籠到所謂的回頭客。
但中年男人對楚荷的表現卻似乎很滿意，首先這是下班時間，辦的是非公務的事情，楚荷稱他為陳先生而非陳書記。而在如今拍蒼蠅打老虎的氛圍下，跟他這種身份的人講情分，那是害人害己，楚荷開口就要尾款，純粹的買賣事買賣了，一碼歸一碼，幹淨利索，而且很懂事。
放下報紙拿起手機，陳先生熟練的點撥了幾下，用網銀把餘下的賬轉了過來：“你查一下對不對。”
楚荷手機上短信已經到了，看了一眼，柔聲道：“嗯，對的。”
“這位，是唐城大名鼎鼎的林家少爺吧？”
買賣結束，姓陳的先生看向了滿屋子肆無忌憚張望的林立。
“嗯？我麼？”
林立呆頭鵝似的扭過頭來。
他剛才將整個客廳的家具陳列和裝修打量了一遍，忽略男主人的身份不談，這是個和普通的中層家庭，勉強能步入小康行列。
回顧整個小區充斥著的濃烈生活氣息，這位職權甚高的書記，身家似乎的確很幹淨。
中年婦女端著果盤出來了，都是些這個季節的平價小水果，橘子、石榴、葡萄這類，都掛著濕漉漉的水珠，好看。
“早上剛買的，精挑細選，快嚐嚐。”
她真就像隔壁和藹可親的阿姨，對兩個小年輕招呼道，明明不是對生人的客氣語氣，卻並不會讓人覺得市井或者沒禮貌，隻是很親善。
姓陳的先生也平而緩的開口，看著男女中顯然更平易近人的楚荷：“你阿姨挑水果很有辦法，我是學了幾十年都沒學到精髓，坐下吃吧。”
楚荷看了林立一眼，這個麵子自然是要給的，她親自來送東西，才不是為了所謂的服務周到，都是因為璀璨人生在元城有家分店。便坐到了沙發上，離夫婦倆不遠不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揀了塊撕成四瓣的橘子，剝掉皮放了一塊在嘴裏，咀嚼幾下，眼裏光彩地稱讚道：“真的很甜呢，這個應該是柑橘吧，吃著比蜜橘還甜些，而且不膩。”
姓陳的先生又望向站著的林立：“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