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恐怕自己若不鬆口,林立就敢狠心到底。
殷勤忍痛抬起手腕放到眼前,借助微光看著手表,幽暗中,表盤上的指針已經不再轉動,導致他連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時間都徹底沒有概念了。
這種感覺其實非常可怕,觸摸不到時間,內心便會生出永無盡頭的絕望,再看看周遭屎尿橫流的畫麵,絕望瞬間就能加深無數倍。
他不知道林立在這裏用了什麼藥物,隻知道,讓幾百人擠在這麼狹窄且不衛生的環境下,竟然從來沒有誰因此生過病痛,那也就等於說,他連在這裏病死求個解脫都隻能做夢。
錦衣玉食嬌慣出身的人,哪裏受得起此等苦楚,於是他終於還是決定向唐城來的惡少妥協。殷勤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走向那扇意味著自由的大門。
他隻感覺身體無比的虛弱,誠然,在這裏受到的折磨並不算難過,還不如殷子建在元城的遭遇,至少沒有幾萬陰魂鑄造出的能把人嚇破膽的幻境,怪隻怪,他太過嬌貴,本就吃不得苦,堅韌不拔的秉性更是個無從談起的笑話,而當一項折磨看起來漫無窮盡時,他便很容易的就絕望了。
求生不得,求死?那怎麼可能,他還有大片大片精彩滋潤的未來要揮霍。
咚咚咚~廠房的鐵門被敲響,有人從上方圍欄探出腦袋,喝道:“敲敲敲!敲你大爺啊敲!要饅頭沒有,搶得到就吃搶不到就餓著,再敲打斷你的腿!”
殷勤有些畏懼的咽了咽口水,後退兩步。他很清楚這話不是單純的嚇唬,剛進來的時候就有人餓得受不了到門口乞求饅頭吃,然後那人把吊籃放下來,叫那個可憐的家夥自己上去拿,結果就再也沒回到裏麵。
“我不要饅頭,我想見林少,就是你們亭雲私廚最大的那個老板,拜托告訴他我叫殷勤。”曾幾何時在商城除了官府行政樓任何地方都所向無忌的殷少爺,如今對著個月薪五千的小保安,說話都得客客氣氣近乎哀求。
坐在廠房控製台的保安二話不說先砸了個鐵扳手下來,所幸是砸歪了,不然殷勤腦袋非得多個窟窿不可。
“林少是你個廢物想見就能見的嗎?我知道你是殷勤,殷家家主殷南庚的親侄兒嘛,但你最好把自己的位置擺正,別忘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玩意兒。”
“小哥,通融通融,等我出去必有重謝。”
“老子稀罕你的重謝?跪下,這是林少的要求,你要真想出去就好好求我,把我求高興了才行。”
保安黑著臉嚴肅說道,眼前是為霸商城的殷氏族人,能居高臨下與其說話,放在往常想都不敢想,但真相活生生擺在麵前,他並沒有多囂張的小人得誌嘴臉,本身他便不是什麼得勢不饒人的陰狠性格,更不會天真的以為,殷家少爺落難就比自己低一等了,畢竟出去以後,殷家少爺還是殷家少爺,自己這個保安也還是個保安而已。
隻是那要求的確是林立提到,殷家少爺若想走出廠房,必須給看門的人下跪,他不過公事公辦。
殷勤猶豫兩秒,緩緩屈膝放到地上,這一刻,他因絕望而空虛的身形,徹底委頓。
保安小哥微微歎息,其實有些替殷家少爺傷感,人活一世,際遇這東西真是太難說準了,幾天前還人前風光得盡,幾天後或許就連自尊都保不住。抿著嘴按了按遙控器,工業吊籃緩緩降下落到門前。
殷勤仍然有顧慮,害怕自己站上去也跟那天要饅頭的哥們兒落得同樣的下場,但又想起近幾日的煎熬,他才生出了一絲破罐破摔的魄力,扶著邊緣蹲在了鋼鐵吊籃裏邊,隨之升上二樓控製室。
“誰送?”
保安望著走廊上無聊慌了拿著牌鬥地主的同事們。
打牌和看打牌的幾人動作忽然僵硬,麵麵相覷時神情都有些許掙紮,最後是個蓄著胡須的一把扔掉手裏的撲克,似是下了狠心站起來:“我去送吧。”
“李哥辛苦。”
“唉。”
幾人的表現殷勤全看在眼裏,頓時便明白,回城這段路也不會走得輕鬆。
他是自己開車把自己送回虎穴狼窩的,那個李哥則坐在副駕駛位,什麼也沒做,隻是全程拿著把槍頂著他的腰。期間他無數次迸發出自救的念頭,比如加快車速在公路上亂竄,引起交警的注意,或者找機會撞個東西,把自己和保安都撞暈,車禍自然會招來執法者。
可那些看似很聰明的辦法,他最後一樣也沒付諸行動,所以順利無礙地再次與唐城來的惡少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