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很多人而言,最好的現狀,應當是殷南庚保全活命,但再無餘力指點江山,那樣年輕人才能有機會,殷家也不會很快的崩塌。
來自帝都的神醫手中救治過紅牆內不少老人,得到朝廷賞識的醫術當然不是沽名釣譽,卻隻是鼻息凝重搖了搖頭,看著病床上早已陷入昏迷的殷南庚,說道:“殷家主的病情的確不算嚴重,說得好聽些,其實沒有生病。”
殷傲扶住自己的老婆,鎮定問道:“既然沒有生病,為何治了幾個月都毫無起色,反而越漸虛弱?”
金神醫瞥了眼相貌不凡的後生,眼神淡然,明知對方是有意要難聽的說法,但仍是貌似隨意的說道:“華夏漢醫術裏有種不算病象的病象,叫天人五衰,殷家主眼下便是此種病象,雖是五髒清明無病無穢,卻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閻羅殿。”
殷傲不懂中醫,不過大略能聽明白話裏的意思,道:“金神醫是說,我嶽父的身體衰弱,不是因為病?”
京都的禦醫說道:“急火攻心,以殷家主之前的身體狀況,輔以藥物七八天便無大礙,之所以至今體弱且越漸頹靡,乃是大限將至,換言之,隻有這麼長的命,如今已是走到盡頭,便唯有等到壽終正寢。不是救與不救或者能不能救的問題,兩位倘若不願殷家主就此長眠,找大夫實屬枉然,必須去名山大川求得那些隱世宗門的仙藥,方可續命,如若不然,還是趁著殷家主尚有生機時而清醒,盡早安排後事為好。”
話說得毫不客氣,通常沒有哪個醫生會在病人生命體征穩定的時候,就對其家人宣判死刑的,但殷子脩沒敢動怒,深諳眼前年齡不弱於父親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在京中是屬於何等分量的超然人物,隻是虛心求教道:“修真宗門當真有回天增壽之法?”
除金神醫外,一眾專家此時都是埋著腦袋走出了特護病房,關於那群超凡脫俗的仙人隱秘,不是他們這等身份可以窺聽的。
等到房裏空曠下來,金神醫才在旁邊的椅子坐定,緩緩說道:“據老夫所知,殷小姐的幾位叔伯皆已故去,而殷家祖上,人傑雄才雖然出了不少,但也都不十分長壽,殷家主能活到花甲之年,比起同代的兄弟可以說命硬了,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人的壽命均有定數,為醫者,能治病扶傷,獨獨無法強拉人的壽元,能做到這點的,隻有自古尋求長生大道的修仙之人。”
殷傲思索著說道:“商城六百裏外就是雁蕩山,殷家跟那裏的修真宗門還有些交集情分,求教金神醫,那是否是個能求到仙藥的去處?”
“雁蕩山……”
金神醫低喃著在所知秘辛裏搜尋這樣的字眼,畢竟不是道門中人,對修真者的事其實了解不多,想了小半晌,方才搖了搖頭,雪白的山羊胡隨著動作左右擺動:“不可,雁蕩山裏的小宗門,在修仙一途上建樹極少,出了商城境外幾乎沒有名聲。再者,修真分丹鼎、符法兩派,殷家主年邁的凡人之軀,隻受得起丹藥的藥力增壽,殷小姐殷先生要盡孝道,老夫可以指兩條明路。”
殷傲微微俯身,恭敬道:“請神醫明示。”
金神醫撫著胡須,說道:“江陰龍虎山,早前幾百年主以丹鼎派立足,如今雖改弦易轍,養丹廬的傳承卻還未斷掉,據說有位活了幾百歲的離陽大師,手中必有能給凡人添壽數的靈丹妙藥,多捐些香火錢大概便可求得一粒,同理,武當山也是如此。不過去江陰城也好鄂州城也好,路途遙遠,有直升機來去少說也要兩三天,況且道人的性子難以捉摸,求得求不得還是兩說。”
殷子脩凝視著床上失了霸道蠻橫僅剩懨懨的父親,心裏毫無底氣,問道:“金神醫,第二條明路會不會更好?”
“當然。”
金神醫老邁眼中光澤微亮,說道:“老夫動身來商城前,聽人說起過,龍虎山有位養丹廬的小師叔,正好也在這裏。那位小師叔傳聞中很年輕,就是在修真的仙人裏,也稱得上是幾百年難遇的奇才,又兼具神乎其技的醫術,如果能請到他來,殷家主安然無恙多活三年想必不是空談。”
“林立?”
殷子脩怔了一怔,殷家的死對頭五年前上龍虎山成了輩分極高的小師叔,這點消息她當然了然於心。
金神醫老眉微挑:“殷小姐看來認得那位,不錯,名字正是林立,如此便好辦了,老夫還可沾沾光親眼瞻仰瞻仰龍虎山小師叔的風采。”
發現一直略帶傲然的京都禦醫說話居然客氣了些,殷子脩風韻猶存的俏麗臉龐不禁湧起苦色,看向自己的丈夫無奈笑道:“隻能去求求武當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