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仰首望向夜空,輕輕歎道:“從今日起我已埋劍棄武,你若殺我決不還手,就看你有沒有那本事要我的命了。”他靜立原地不動,空門大露,似是等著許驚弦動手。
許驚弦苦笑:“兄台必是誤會了。我與你素不相識,剛才隻是擔心你有輕生之念,所以故意說還有一盞燈誑你回身。”
青衣人盯了許驚弦半晌,目光中漸蘊暖意,笑道:“今日是元宵佳節,請小兄弟喝酒如何?”原本頗懷傷感的麵容因這一笑而盡顯瀟灑。
許驚弦見青衣人隻著一襲輕衫,疑惑道:“酒在何處?”
“隨我來吧。”也不等許驚弦回答,青衣人已大步朝樹林深處走去。
許驚弦直覺這個青衣人雖然古怪,卻絕不似壞人,便尾隨他而行。僅從背影看去,但見他身輕步快、衣袂飄飛,分明就是一位灑脫於世情的翩翩公子,何承想那一雙眸子裏會有著難以盡訴的痛苦。
穿過林間小道,轉過一個山角,前麵有一間小茅屋。青衣人搶先一步推開虛掩的房門,用火折兒點著油燈,舉手相請。
房間不大,僅有一桌一椅一張木床,簡單而潔淨。桌上果然還放著一盞已完工的紙燈,比另十六盞紙燈要大上幾分。許驚弦想到自己剛才一心救人竟誤打誤撞而說中,或許正因如此才蒙青衣人相請,卻不知為何他放飛其餘紙燈後獨留最後一盞,其中大概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蝸居簡陋,幸有美酒。”青衣人手中變戲法似的多了一壇酒,仰頭先飲了一大口,然後將酒壇遞與許驚弦。
許驚弦雖不擅飲,但欣賞青衣人豪爽意態,便接過壇來飲了一大口。酒味醇厚,入喉卻辛辣如火燒,忍不住皺眉咧嘴大叫:“好烈的酒!”
青衣人道:“你們錫金人有句話說得好:仇敵來了,要給他最快的刀;朋友來了,要給他最烈的酒。”說罷又是一大口酒下肚。
許驚弦本想分辯自己並非錫金人,但轉念想到自己衣衫襤褸,形容落魄,這青衣人卻並不以貌取人,言語行動間依然給自己足夠的尊重,當是可交之士。萍水相逢,貴在知心,自己又何必多做解釋?便隻是朝他豎起拇指,搶過酒壇,又喝下一大口酒。
青衣人抱過酒壇痛飲,輕喟道:“今日見到你,不由想到自己當年初入江湖的情景,因此才冒昧相邀。”
“哈哈,難道你當年很像我麼?”
“不,我與你完全相反。你與我萍水相逢卻毫無防範之心;而那時的我,除了自己誰也不相信。”
“難道你沒有朋友嗎?”
“以前我隻有仇人,等明白仇人也可以做朋友的道理時,卻太晚了。”
“既然能化幹戈為玉帛,為何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