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四處漂泊的生活讓他幾乎沒有什麼同齡的朋友。而多吉卻讓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無私的友誼,那是他心底深處最神聖的友情,他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捍衛!
瓊保次捷眨眨眼睛,繼續抬頭望天。但他那微微潤濕的眼角卻沒有逃過白衣少年的觀察。白衣少年看著陷入回憶中的瓊保次捷,有一些奇怪,有一些羨慕,還有些微的妒忌:“我會記住他的名字——多吉,他一定是個好人。”白衣少年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語氣中竟然略帶一絲安慰,當即不自然地笑笑,破天荒地產生了一種想認識一個人的衝動:“我叫童顏,你呢?”
瓊保次捷遲疑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今晚的心情,或許是因為童顏身上某種與他相近的氣質,他決定不對這個初見的少年有所隱瞞:“我叫,許驚弦。”
自從三年前那場驚天變故後,小弦隨蒙泊國師來到錫金。僅僅半年,先是扶養他長大的養父許漠洋受禦泠堂紅塵使寧徊風的暗算,死於鳴佩峰下;然後勝似父兄的暗器王林青又在與明將軍的決鬥中,葬身在泰山絕頂。縱然是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承受得住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何況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那時,小弦是自願離開京師的,一方麵他無法承受林青之死帶來的巨大傷痛,另一方麵蒙泊國師答應傳授他武功,小弦希望可以借此恢複被四大家族之首景成像廢去的丹田,習得絕世武功,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可是,盡管在泰山絕頂陰差陽錯之下,蒙泊國師將七十年功力輸入小弦的體內,但當國師細細探查他的身體狀況,卻明白無誤地告知他,他雖然可以像普通人一樣通過勤奮努力習得上乘武功,卻永遠也無法達到武學巔峰。極度的失望頓時令小弦身心崩潰,再加上初來錫金水土不服,因此大病一場。
當即,宮滌塵將奄奄一息的小弦接到禦泠堂,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小弦終於恢複了健康。但這一場身心俱疲的重病已然奪走了從前那個快樂無憂的孩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心結重重、鬱鬱寡歡的少年。
為了避人耳目,宮滌塵給他起了一個錫金名字——瓊保次捷。
小弦默默接受了這個名字,從此成為了一個禦泠堂中的二代弟子。
令人驚訝的是,蒙泊國師七十年的功力並沒有讓小弦的身體機能脫胎換骨,卻從相貌、氣質上完全改變了這個正處於成長期的少年。除了一雙大眼睛依然明亮靈動,他圓圓的臉龐已變得細長瘦削,低矮的鼻梁變得挺直,窄窄的眉距漸寬,下巴顯得尖細……偶爾對鏡自照,他幾乎無從辨認自己的樣貌,同時還感覺到在仇恨的痛苦煎熬下,由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重生一般的力量。
起初,在小弦心裏,同樣的刻骨仇恨有著截然不同的複仇方式。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親手殺死寧徊風,但對於明將軍,他卻懷著一種極其矛盾的心理,既希望可以如林青一樣與之公平決戰,又懷疑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畢竟明將軍二十餘年來武功穩居天下第一,絕非僥幸。就算他付出最大的努力,也未必能夠以武功勝過明將軍。事到如今,當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戰勝明將軍,盡管依舊渴望著像一個真正的英雄一般了結所有恩怨,但熊熊燃燒的仇恨之火已令他失去理智。他隻有退而求其次,不擇手段地報仇雪恨成為他此生最大的目標。所以,當他對碧葉使說出那番冠冕堂皇的話之後,內心深處卻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