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臨淵向船艙角落一指:“魚餌在那裏,你自己拿吧。”豆包“嗯”了一聲,慢吞吞地爬過去,拿了魚餌,也不看沈勉兄妹,又躬身出去。
“記得用螺肉餌,暗紅色的。”程臨淵又叮囑道。簾外,傳來豆包悶悶應聲。
沈勉從未見過如此隨意的主仆,不由暗暗驚奇。他天性爽朗,交遊廣闊,見了程臨淵的氣度風範,便起了結交之心,向沈荃低聲道:“如何?方才聽到琴聲時,我就知他不是俗人,現在看他和孩子對答何等清俊?我們西山又有哪個有如此的氣度胸襟?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還沒等沈荃回答,艙外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哨音。
沈勉微微色變,低聲道:“程兄,你呆在這裏莫動。”起身出艙,向遠處眺望。隻見東南方向,一片銀光閃耀,十幾艘卷棚小船正分水逐浪,飛射而來。這些小船都包裹著銀箔,在陽光下和湖水的反光融為一體,極難辨認。此刻,這些小船正隨著尖銳的哨音,隱隱形成扇形之勢,向畫舫不斷逼近。
糟了!是太湖水盜!沈勉心中一沉,腦中急思應對之策。他的畫舫雖然華麗,可速度甚慢,定會被對方追上。若用程臨淵的小舟,卻又怕連累對方,一時方寸大亂。沈荃也出了艙,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向他微微一笑。沈勉心中一酸,也握了握她的小手,心想:無論怎樣,總要護了小妹周全。
“莫走了沈家的人!”“活捉沈氏兄妹,賞金百兩!”遠處,水盜的呐喊聲驚天動地,讓沈勉的心緒煩亂異常。
“雲澈,去將這些擾人清興的家夥趕走。”艙內,程臨淵淡定如常。
沈勉正驚疑不定,卻聽雲澈應了一聲,背著一壺長箭來到艙外,手上還持了張黑沉沉的大弓。那弓幾乎和他一般高,被他單臂拎在手中,卻顯得輕鬆自如。
“雲澈,你這是……”沈勉驚疑不定。
雲澈笑道:“沈公子放心,幾個湖寇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說著持弓站在船頭,髫發飄拂,神情凝肅,凜凜間散發著英傑之氣。
水盜的小船近了又近,漸漸已能看清水盜們猙獰的眉眼。雲澈掏出手帕,試了試風向,這才抽出一支紅羽青莖的長箭,搭在弓上。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大弓卻已開如滿月。雲澈輕咬下唇,翦水般的雙眸緊鎖來船,齒間迸出了一聲:“雷影箭!”
幾乎是弦聲顫響的瞬間,一名水盜已胸口中箭,慘叫著跌入湖中。不理會沈勉眼中的驚喜,雲澈再次拈出一支白羽紅莖的長箭,張弓搭好,穩穩瞄住來船,一聲清叱。倏閃之間,白色的羽箭優美地滑翔著,掠過數十丈的水麵,一舉貫穿了兩名水盜。
沈勉在一邊看得又驚又喜,忍不住大喊:“妙哉!發機如驚焱,三發兩鳶連。小澈好箭法!”沈荃目露歡悅之色,向雲澈使勁鼓掌。
雲澈向她微微一笑:“這是飛鳧箭,專射遠敵。”
群盜一陣喧嘩,有人也用弓箭還擊。隻是此刻兩方相距甚遠,他們射出的箭力道不夠,在空中便被湖風吹得軟弱無力,紛紛墜落。雲澈引弓連射,箭無虛發,片刻間已有十餘名水盜喪命。
一個黑衣大漢見勢不妙,喊道:“拆板為盾!擋住來箭!”群盜醒悟過來,紛紛拆下船板,立在身前。雲澈眼中露出一絲不屑,掣出一支尾端分叉的墨綠長箭,張弓搭箭,手中大弓略偏,扣弦食中二指一扭,清叱道:“鳳尾箭!”手一鬆,呼哨聲中,那箭畫著長長的弧線,從側翼鑽入人群,射穿了那黑衣大漢的頭顱。黑衣大漢雙目凸出,伸手想將頭上的弓箭拔出,卻握著箭尾,軟軟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