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歌(五十六)(2 / 2)

汪宏之眉梢一挑:“三千兩,好說。”王掌櫃差點把胡子揪掉:黑,真黑,咱真是看走眼了,東家才是真正做大買賣的人!

程臨淵啞然失笑道:“世叔莫要開玩笑了,以您的眼光,怎會看不出小侄的意思?”

汪宏之似乎也有些意外:“噢?那賢侄說是多少?”

“三萬兩,不二價。”程臨淵淡淡地道。

“啊咳!咳!咳!”王掌櫃一口氣沒喘過來,大聲咳嗽起來。

汪宏之看了王掌櫃一眼,眯起雙目道:“賢侄不會是開玩笑吧?”

程臨淵從容道:“義以為質,信以成之。小侄從不拿生意上的事開玩笑。”

汪宏之冷厲地盯著程臨淵許久,突然展顏一笑:“不愧是程門高第,是汪某小看世侄了。六都程,世侄是壽山公的公子麼?”

“家父程佑,壽山公正是家伯父。”程臨淵表麵恭敬,心中卻有些驚訝,六都程在程門各派中極不起眼,汪宏之區區一個管事,卻對程門一個小分支了如指掌,不愧是新安消息最靈通的世家。

汪宏之笑道:“世侄,俗話說宰生不宰熟,這價格……”

程臨淵沉吟道:“也好,就給世叔個折扣吧……二萬兩,如何?”

“八味藥材中,最難得的便是玉骨麝香和紫檀芝。就算蕭江家的人買去了玉骨麝香,可是隻要紫檀芝不露麵,那八味藥材便沒有人能夠湊齊。”汪宏之喃喃道,牙一咬,拿出了一張銀票。

程臨淵接過銀票,吩咐夥計將藥包好,放在汪宏之麵前。

汪宏之點了點頭,將藥材收好,神色複雜地向程臨淵拱手道:“今日與世侄一會,得益不淺。若是世侄有紫檀芝的消息,務必遣人告知,愚叔先告辭了。”

“世叔慢走,小侄不送了。”望著汪宏之遠去的背影,程臨淵微微一笑,“王掌櫃,銀票你先拿著,呆會兒記得去櫃上入賬。”

直到程臨淵離開,王掌櫃仍舊呆呆地望著自己手中的銀票,突然大喊道:“阿球,出來!”

一個圓臉夥計笑嗬嗬從後麵跑出來道:“掌櫃的,有事兒?”王掌櫃突然操起櫃台上的銅尺狠狠給了他一下。

“哎喲!掌櫃的,我犯啥子錯了?您幹嗎打我!”阿球齜牙咧嘴道。

王掌櫃喃喃道:“看來是沒做夢啊。真的賣出了兩萬兩銀子,兩萬兩啊,天爺……”

“啊?啥兩萬兩?”阿球不明所以。

“去!下去幹活去!一個字也不許向外說,否則我扒了你的皮!”老掌櫃吹胡子瞪眼睛道。阿球一肚子委屈,揉著腦袋撅著嘴,莫明其妙地下去了。

王掌櫃將那疊銀票舉到麵前,瞧個不停,生怕那銀票是假的:“二百兩銀子買的藥材,轉眼就賣了兩萬兩,這可是一百倍的利啊……”

程臨淵送走汪宏之後,緩步進了後堂的一間靜室,坐在書案前。

他一邊沉思,一邊掏出幾枚銅錢,在指間玩弄著。幾枚銅錢靈巧地在他修長的五指間翻動著,既不掉落,也不相互接觸。

“東山席家……”程臨淵伸指一彈,一枚碩大的銅錢突然跳起,落到桌上,飛快地旋轉起來。

“西山沈氏……”“長洲打行……”“姑蘇劍派……”“太湖水盜……”“州府衙門……”隨著他的低語,一枚又一枚銅錢在桌上翩然起舞,它們像無聲的精靈,在他巧妙的撥動下,沿著各自的軌跡不斷旋轉,前進,卻始終不曾碰撞。

“新安世家……”第七枚銅錢落到了桌上,開始了它的舞蹈。這枚銅錢的個頭比其他銅錢都要大,旋轉之際氣勢十足,嗡然有聲。凝視著這枚銅錢,程臨淵喃喃道:“想不到,第一個登台的竟然是休寧汪家,果然是一場好戲……”

休寧汪出場這麼早,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據他所知,汪宏之表麵是天都社的管事,實際上則是汪家英濟堂的人。英濟堂人才濟濟、消息靈通,汪家這些年之所以聲威日隆,隱隱有壓過程門之勢,英濟堂功不可沒。這意味著他得加快腳步了,英濟堂的秘部向來以見微知著、明察秋毫著稱,自己布下的局究竟可以瞞多久,他自己也沒有把握。

雙指一撚,指間又多了一枚小小的銅錢:“既然有名家登場,我這台子也要搭得更華麗些才是。明天就是月底,是時候去拜訪趙連奎了。”

那枚小小的銅錢驀地跳起,“叮”地一聲,撞上了一枚銅錢,那枚銅錢陡然一偏,撞上了另一枚銅錢,緊接著,八枚銅錢不斷相互撞擊,最後彼此力道耗盡,越轉越慢,不約而同地晃動起來。一片細密刺耳的雜音後,所有的晃動都驟然平靜。紅木桌案上,八枚銅錢均勻分部,排成了一個完美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