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宜軒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愣愣的坐在卓偉民身旁,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空洞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你想問什麼……”卓偉民看了看葉宜軒呆愣的表情,那是他極少能從葉宜軒臉上看到的,上一次,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卓偉民勾起嘴角,語氣裏充斥著一絲寵溺的說:“這樣的表情,真讓人懷念。”
“嗬。”葉宜軒淡淡一笑,“我以為你喜歡精明的女人。”
“精明的女人給人衝動,但是笨女人,能給人安全感。”卓偉民重新把眼神送回到黑暗裏。
“有衝動的感情才是愛,不對麼?”葉宜軒直視著前方,卻好像什麼都看不見,耳朵裏什麼聲音都沒有,隻期待著身邊這個人給出一聲美妙的肯定。
“愛……衝動帶來的愛情,隻會招致更多的衝動。而安全感,會讓愛情變成習慣和依賴。”
“原來,我輸給了自己的精明。”葉宜軒不由的脫口而出,語氣裏滿是自嘲。
“不。你輸給了自己的魅力。”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你那天出去見了誰?”葉宜軒並沒有等到答案,有些不甘心的追問:“那之後你就特別不對勁,感覺你應該有什麼想要和我說。”
“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我對你從來都毫無保留。”卓偉民轉過頭,堅定的注視著葉宜軒的雙眸。“隻要你問,隻要你命令我必須回答。”隻要她問,隻要她命令,他什麼都會說,而這種權力對葉宜軒而言,卻像一把刀子,深深插在身體內最柔軟的那一處。
“你知道麼,那天你在餐桌前說的那些試探的話,讓我有那麼一瞬間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就像我看見你的第一眼,那麼勇猛的一個男人,卻那般疲憊,就像一隻受了重傷的猛獸,眼裏全是殺氣,而身體卻千瘡百孔。隻是那麼一眼,我就已經開始後悔。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永遠不可能有後悔,但看見你,我就開始義無反顧的做著那些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葉宜軒頓了頓說:“明知道愛一個野獸多麼危險,卻還是把自己當成獵物,還不甘心的去覬覦你的愛。這樣卑微存在的自己,‘問’和‘命令’是比得不到的愛更讓人痛徹心扉的事情。”
“……”卓偉民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要如何表達。隻吐出了一個悶悶的“嗯”。
“卓偉民,你很清楚我對你的感情。”葉宜軒移動身子,麵向著卓偉民,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我想,你同樣清楚我的一切。可是為什麼?難道就因為我救過你的命,所以任憑我做什麼你都要束手就擒麼?還是你覺得我愛你,就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你知道麼,我有多討厭你就那樣把我推給你弟弟,而且,你明知道我長得像靈嫣……”說到靈嫣,葉宜軒臉上閃出一絲無奈。
“我是在逃避你,因為我不想把對你的感恩變成愛情,也不想把我的愛情當做回報,即使它一文不值。”卓偉民頷首,躲開葉宜軒憂傷的眼神。
“所以……”葉宜軒重新坐到卓偉民身旁,眼神在黑暗中放空。“那個笨女人,讓你在腥風血雨裏,感受到了來之不易的安全感。”話語裏有不屑,更多的還是悵然若失。原來,愛情被否認的時候,不僅心會痛,世界也再痛。
“……”卓偉民忽然轉過頭盯著葉宜軒,眼神裏充著殺氣。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被精明的男人這樣看著,我也會有衝動。”葉宜軒也定定的看著卓偉民的眼睛,“毀掉一切的衝動。”說完,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不愛你的人,你的愛情再明顯,換來的始終是無動於衷。”就像卓偉民和自己。“愛你的人,你把愛情藏得再好,也會一覽無餘。”就像自己和卓偉民……“卓偉民,你那麼小心的去愛那個人,生怕自己的愛毀了你認為最美好的東西。但你應該很清楚,你的愛,本身就是最危險的存在。”
“別動她,米洛不屬於我們的世界。”
“嗬。親耳聽見你喊她的名字,還是在這樣的晚上,更讓人嫉妒。”
“她是我……唯一的例外。”卓偉民的話,讓葉宜軒的心沉入穀底。原來,他對那個女人的愛,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想。
“你們才認識多久?更何況以那樣的角色!你……”葉宜軒低聲咆哮。
“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金莫家的暗格裏,我一直習慣那樣的環境,黑到讓我以為世界都是空的、混沌冷漠。但她忽然地靠近,讓我看到過去,懷念夢想,甚至開始痛恨自己。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影子,一輩子隻能活在光明背後的影子……”卓偉民回想著過去,一股暖流瞬間蔓延到每一個細胞。“可是,我卻違背自己的意願,親手擊倒了那份美好。也許我並不是真的那麼愛米洛,隻是他是我生命裏唯一出現過的像太陽一樣的女人。”卓偉民轉過頭,看著葉宜軒,眼裏居然填滿了無助和憐愛,“你能夠放棄黑暗裏唯一的一點光亮麼?你能夠不執著的去瘋狂的愛一個讓你想重新擁有夢、擁有幸福的人麼?”
“……”葉宜軒什麼都說不出口,哪怕是責怪和質問,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卓偉民,他的愛隻會讓她更加深愛。
“明知道自己會親手毀掉這一切,卻無法控製自己去愛。那麼小心翼翼,那麼畏首畏尾,那麼膽戰心驚……卻無法自拔的愛情。”
“卓偉民。”葉宜軒的心深深的喘息著,“我隻希望你知道,我愛你,然後得到你的……回應,哪怕是拒絕,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葉宜軒強忍著扯出一絲微笑,“偉民,愛一個人,幸福總是大過痛,所以我們才這樣義無反顧……隻是,我想你明白,即使再愛你,也有一種無法回避的現實叫妥協……”
“嗯。”卓偉民明白,葉宜軒除了愛情,還有親情。盡管自己不知道葉傑騰究竟想要做什麼,但是如果真的有命令,葉宜軒始終無法拒絕。
“我累了,先去睡了。晚安!”葉宜軒疲憊的起身,有些踉蹌的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腦袋裏空白白的……
卓偉民獨自坐在那裏一整夜,看著日光吞噬黑暗……
第二天,卓偉民在卓偉業焦急的敲門聲中緩過神來。
“哥!葉宜軒不見了!”
“不見了?”卓偉民忽然想到昨晚兩人的對話。“可能出去了吧……”
“怎麼可能!她每次出去一定會叫我的!”
“……”卓偉民覺得葉宜軒的不告而別讓卓偉業聯想到了白靈嫣。
“我出找她!”說完轉身跑了出去。連阻攔的時間都沒有給卓偉民留。
卓偉民並沒有想阻攔,因為他明白卓偉業的心情。但是,消失了三天後,依舊杳無音訊的卓偉業讓卓偉民開始深深的自責和後悔。他想到葉宜軒那晚說的“隻是,我想你明白,即使再愛你,也有一種無法回避的現實叫妥協……”卓偉民開始不安……他很快地意識到結局比自己想象的來的更快。想到這裏,卓偉民抓起沙發上的外套衝出門,開出一路狂奔徑直來到米洛的家裏。
米洛手裏拿著鍋鏟和炒鍋,驚訝地看著慌張的衝撞進自己的家,又僅用半秒鍾恢複平靜的卓偉民,嘴裏生硬的吐出幾個字:“你吃晚飯麼?”
“嗯。”卓偉民整理著因為慌張而褶皺的衣服,淡定自如的坐在餐桌前,翹著腿,視線敏銳的掃視著房間每個角落,最終落在那一片煙霧繚繞裏。
“那個……不知道你來,沒做太多……”米洛把飯餐端到桌子上,有些尷尬的看著卓偉民。
“沒關係。”卓偉民的回答讓米洛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客人,這回答甚至讓米洛產生了錯覺:不請自來的似乎是自己……
“你……”米洛想說什麼,卻又夾著米飯又咽了回去。上次卓偉民送自己回來時說的話,總在米洛腦海裏重現,再次這般麵對麵坐著,不免感覺有些奇怪。
“我今天找你其實是有事情想跟你說。”卓偉民簡單了吃了幾口,便放下碗筷,現在的他,似乎並沒有什麼胃口。
“哦。”米洛再一次被那天晚上的回憶重重地擊了一下……看來那確實成了米洛心中的一個小陰影……
“你上次給偉業的紙條,45°連線,就能得到答案,‘集團首領神目會長’,也就是神目商會的會長葉傑騰。”
你45度的美
愛上你45度的美
像天上集市的美
把心團聚目送你
頷首會神心傷感
如何領略會明了
你一直長在心裏
隻有你我才懂的
“……”米洛看著卓偉民淡定地解釋紙條上破解出的文字內容,不禁目瞪口呆,雖然這暗語並不能算是巧妙的掩人耳目,但是想要一下子看出來還真是不容易。“你怎麼會……”米洛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讓卓偉業瞞著卓偉民的。
“他沒告訴我,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卓偉民拿出打火機,點燃紙條,看著它化成灰燼消散在空氣裏。
“那偉業沒有看出來麼?不然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想他一開始是矛盾要不要告訴你,要不要再把你牽扯進來。但現在,他沒有機會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米洛似乎已經猜到了結果,但她想要知道過程和原因。
“我想是被葉宜軒帶走了……”
“軒軒!”米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麼!而且,你也很信任她不是麼?她怎麼會帶走偉業?”
“她就是葉傑騰的大女兒……”卓偉民此時的心情還是有些糾結的,他答應過唐子聰不把米洛牽扯進來的。但是他現在卻在一步一步帶著米洛走進深淵……
“葉傑騰?你是說,那個子聰紙條上說的罪魁禍首!”
“對!當初葉傑騰為了讓我們入會,故意設計了那麼一出背叛的戲碼,然後讓自己的大女兒葉宜軒有機會救我。”
“你怎麼知道的?”米洛有點不敢相信這突然呈現在自己麵前的所謂真相。
“當初她救了我,還能那麼安然無恙,還有那些人私下裏對待她的態度,雖然不能肯定,但總讓我覺得懷疑。後來被迫押送唐子聰去拉斯維加斯監獄的時候,我曾潛進他們的檔案室,雖然沒有什麼機密文件,但是我看見到有關葉傑騰和葉宜軒的經濟往來,其中有一棟在迪拜的房子被劃給了葉宜軒。後來,我打聽了才知道,那棟房子是葉傑騰送給自己大女兒的畢業禮物。”
“你既然知道她是什麼人,為什麼還要讓她住進你們家!”
“如果我不讓她住進來,葉傑騰還會派其他人。而且,保不齊他老奸巨猾的懷疑我已經知道葉宜軒的真正身份。與其讓他派更多比葉宜軒還難對付的人來我身邊,還不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那既然這樣,她幹嘛要帶走卓偉業?難道她開始行動了?但是,帶走你不是更好麼?”米洛對這之間的利害關係一無所知。
“我想這應該不是葉傑騰的意思,而且葉宜軒帶走偉業也不是為了牽製我……”
“那是為什麼?”
“因為……”卓偉民頓了頓說:“因為白靈嫣。”
“白靈嫣?”米洛對這個名字很陌生,她一直覺得自己是這一連串事情的中央人物,但是一下子冒出這麼多人,反倒讓米洛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小角色。
“他是偉業唯一愛的人。也是葉宜軒的親妹妹,葉傑騰的小女兒。”
“……”米洛其實能夠感受到卓偉業心裏一直藏著某個人,隻是沒想到這個人居然是這樣的身份。“那偉業知道麼?”
“偉業知道白靈嫣和神目商會有關係,但不知有這麼深厚的關係。”
“可是為什麼她不姓葉?”
“葉宜軒和白靈嫣的媽媽叫白祺慕,神目商會剛建立的時候,並不像現在這麼規模宏大,所以有很多仇家。後來聽說白祺慕被葉傑騰的仇家殺害,所以白靈嫣一直怨恨葉傑騰,那之後沒多久她就離家出走並改了姓隨媽媽,再之後認識了偉業,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那她現在在哪?”
“說來話長……”卓偉民不想說太多關於白靈嫣的事情,因為關於白靈嫣在哪這一問題,他也是從唐子聰那裏知道的,他還不想米洛知道唐子聰已經回來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軒軒應該不會對偉業做什麼。但是,也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吧!怎麼才能找到他們?”米洛知道卓偉民來找自己應該是已經有了對策,隻是她還不清楚自己在這次計劃中又要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葉宜軒會做這些,想必應該跟葉傑騰對立了。所以,我想現在葉家老頭比我們更想找到葉宜軒、偉業和白靈嫣。”說到白靈嫣卓偉民還是顯得有些不自然,就好像在說唐子聰一樣。
“你的意思是說……去葉家打探消息?”米洛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當然不是。”卓偉民似乎看穿了米洛的想法,不由得覺得好笑,這個聰明的女孩現在的表情十足印證那句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葉宜軒不想葉傑騰知道,就不能藏在葉家勢力範圍之內的地方,而那樣的地方隻有一個……”卓偉民說完起身離開座位,背過身去。米洛不知道卓偉民說的是什麼地方,但是她比任何都更想找到葉宜軒、卓偉業和白靈嫣,因為她想要立刻就結束這一切。在米洛的意識深處,似乎這一切的都結束的時候就是唐子聰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刻。
當米洛跟著卓偉民趕了一晚的夜路,來到卓偉民口中那個所謂唯一“安全”的地方時,有一種難言的壓迫感從四麵八方向自己襲來。米洛怔怔的站在門口,看著朝陽散落下,那個鏽跡斑斑的鐵籠子,壓抑在心底的那些記憶碎片和著倉庫裏的微塵侵襲著米洛的眼睛、鼻子和雙唇……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酸楚霸占了鼻尖、顫抖蔓延了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