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之刀(十六)(2 / 3)

俞世北已經見怪不怪了,看王天逸拔了幾次,十次中有八九次成功,這八九次中又隻有六七次可以翻劍成功。其他的時候,不是劍沒拔出來,就是翻劍的時候長劍脫手,那種時候,劍像一條滑溜溜的大魚在王天逸驚恐的注視下跳來跳去,最後落在地上。這時最開心的就是一直在旁邊看的翠袖,總是用袖子捂著嘴笑好長時間。

俞世北知道,拔劍的姿勢最舒服的莫過於把劍掛於左腰,右手順勢正手抽出長劍,那樣拔劍的時候就攻守兼備了。但現在他們易裝而行,王天逸背上插著兩把劍活像打把式賣藝的,這麼引人注意怎麼行?

所以古日揚讓王天逸把兩把劍掛在腰上。但最要命的是,俞世北給王天逸指出從背上拔劍舒服,但拔劍的時候不僅速度慢而且破綻巨大,試想身體站直雙手同時後伸去拔背後的長劍,豈不是門戶大開,將整個身體都賣給了敵人?要是遇上暗器高手,恐怕劍都拔不出來就丟了小命。

所以王天逸馬上躬身受教,開始苦練雙手從腰裏拔劍,但如果兩手同時拔劍,等於是雙臂在胸前打了個交叉,一樣是暗器高手的好靶子或者是長兵器好手劈刺的木樁子。王天逸倒也是異想天開,他知道唐博絕對是反手拔攝魂刀,這樣夠快,但反手拔一是難拔,二就是拔出來反手拿劍也讓人笑掉大牙。暗器好手燕小乙倒是很爽快地教了他推劍法。

所謂推劍法就是利用手腕、手指和手背去推劍柄,效果就像變戲法一樣,長劍陡地就變成了正手。從此以後,王天逸就和在淩晨放哨的人一起起床,從黑乎乎的淩晨練到微明。

正好王天逸又一次失敗了,右手劍脫手,王天逸一邊杵著左手長劍,右手晃來晃去地在抓脫手的劍柄,臉上的表情既震驚又無奈。俞世北也笑了起來,他往河邊大樹上麵打了手勢,一隻手從枝葉繁茂的樹葉裏伸出來,回了個相同的手勢,然後燕小乙就如同一隻燕子從樹冠裏飛了出來。昨晚最後一哨卻是輪到了他。他們昨晚很走運地在河邊找到了一間塌了半邊的茅草屋,八個人就在這裏過了一宿。

燕小乙在空中的身形極其飄逸,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

“不錯嘛,才七天進步就很大。”燕小乙誇獎王天逸道。

“幸好這兩把劍都不是重劍。看來以後我應該換對短劍了。”王天逸累得坐在了地上,兩臂好像鑽進了兩隻耗子,脹鼓鼓地痛。

“嗬嗬,劍法豈不是也要改了?”

“沒法子,我覺得反手劍很對我的胃口。”王天逸仰頭看著他們笑道。

“找罪受啊。以後你專門改良武功得了。伸出手來,宋鷹領讓我給你的。”俞世北笑了起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小包藥粉,倒在王天逸手心裏。

這是宋影給王天逸的小禮物——活血消腫的藥粉,每次練完,就讓王天逸和水塗在手上,晾一盞茶的工夫,倒是有效得很。

“我來幫你塗。”翠袖直起身子走了過來。“我懷裏有方巾……”王天逸趕忙合拳向懷裏拿方巾,但又怕藥粉撒了,一時間手足無措。

“用這個吧。”翠袖從袖子裏拿出手帕,蹲下身子在河裏蘸了水,仔細地把王天逸手裏的藥麵塗在他手心裏。

王天逸的手上都是泥巴,黑乎乎的,和汗水混在一起發出一種酸酸的怪味;而翠袖的手帕卻是潔白如雪,還透出一絲香味,這樣的手絹輕輕地在自己掌心裏塗抹,就像一隻白色的天鵝落在了黑色的泥土裏,有些害羞的王天逸此刻突然發覺,捏著這手帕的手居然很好看。

“我怎麼以前從來沒發覺她的手好看呢?”王天逸對自己的發現感到吃驚,以至於兩手往後縮了起來,好像前伸簡直是褻瀆這雙玉手一般。

“別動!”翠袖說道。

“手上肉太多,指頭都是圓滾滾的,手的皮膚也黑,都是皺紋!和沈小姐玉一般的手簡直是沒法比!”這是左飛偷偷取笑翠袖的話。

但是此刻,王天逸卻驚奇地發現:圓滾滾的指頭顯得可愛,皮膚略微有點黑,看起來卻極順眼,至於皺紋嘛,每一條都顯得手充滿了秀氣。

王天逸抬起頭,看著低頭專心塗藥的翠袖,覺得雖然比沈小姐差得很遠了,但嬌小玲瓏,也是挺好看的。“怎麼以前沒注意?”王天逸暗想。

“你天天練拔劍真好玩,我最喜歡看你失手的樣子,哈哈。”翠袖一邊塗藥一邊說。“啊?”王天逸回過神來,嚇了一跳。

“我看了你七天了。你真逗,那麼努力練劍是為了殺人嗎?”

“怎麼會?你怎麼老提殺人殺人的?”

翠袖抬起頭來,滿臉的憧憬:“程先生說有人要殺小姐,我覺得殺人很美啊。”“什麼?美什麼?”王天逸眼珠子瞪了出來。

“我一直在想象,英雄死的時候,脖子被砍斷了,失去頭顱的軀幹卻緊握著長劍屹然不倒,血從脖子裏噴出來,像飄落的花一般在空中飛舞,頭雖然在空中,但眼睛卻睜得老大,嘴裏還發出最後一聲大喊‘殺’!多麼的完美,多麼的壯烈……”

“我寧可當普通人,也不當這種英雄,我家裏還有父母,我……”王天逸說了一半停住了,因為翠袖還在自顧自地念叨:

“若是女子,當是皇後,或一個尊貴的小姐,一手握著三尺白綾,一手對鏡補妝,然後輕輕地站起來,雙手一拋,白練穿梁而過,纖纖素手打出一個死結,輕移蓮步……”

“打住,打住!”王天逸驚恐地叫了起來,“你怎麼心裏想這個?”

“你不覺得很美嗎?”翠袖微笑著說,“我母親天天罵我瞎想,可我就是喜歡。”

“你想試試嗎?”

翠袖歪著頭想了一下,正經地說道:“若是不疼,倒是很好……”

“嗬嗬。殺人哪是什麼好事?”王天逸忍俊不禁。

“既然不殺人,你練劍幹什麼?怎麼不練彈琴賦詩?”

翠袖一句話問住了王天逸,劍生來就是為了斬人的。“我……我盡可能……唉,誰知道以後呢,我隻想拿個青城派的比武第一……”

翠袖絕對是個說了後句就忘了前句的人,她聽了比武二字就忘了剛才聊什麼了:“為什麼要得比武第一呢?”

王天逸又呆了,是啊,這個比武第一有什麼用呢?

“嗯,榮譽吧,男人的夢想。”王天逸想了很久才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