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相隔兩地的兩個人,幾乎在同一時段裏,做著同一的一件事:自盡身亡。它像是東窗事發,又像是一個由來已久的念頭,總之,他們在心髒劇烈跳動的刹那間,彼此極度默契地給自己畫上了休止符。
先是魔法師琪兒,她與那朵嬌嬈的玫瑰融為了一體。它的花瓣正貼著她的小腹,她的右手正握著那修剪的工整的根莖,麵上正露著一絲釋懷的笑容。而她真正的宿主琪兒,麵上卻掛著幾分錯愕、幾分惶恐,還有幾分不忿在裏麵。
“想不到你最後還是一個善人,”魔法師琪兒之所以在臨近消亡的一刻,仍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是因為她預料之中的痛楚並沒有發生,因為曹浩然在花瓣裏已經灑滿了迷魂香。遂她在吸入玫瑰的花香之際,便忘卻了世間的所有憂愁,而那枚銳利的銀針上,亦抹上了一層極具麻痹效果的劇毒。
也就是說,它不會讓人馬上休克致死。而是一條讓人站在彼端,遙望過去的奈何橋,是一碗忘卻前世今生的孟婆茶。
也就是說,他是一個十分羅曼蒂克的男生。縱是行凶,依然風度翩翩。
“想不到你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人,”曹浩然道。
此際,本是樣貌無辜,極端被動的琪兒,驀地與自己衍生出的另一個靈魂交替了身份的樣子,她清純的麵孔露著慘白色的猙獰,她猩紅色的杏瞳分明是一把利劍,欲替代玫瑰花中的銀針,成為一個真正的凶徒。
她在劍指自己身體另一半的背叛。
“琪兒,你還記不記得,在遇見汪先生以前,你還不是琪兒,你是詩詩。”魔法師琪兒道。
“嗬,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你趕緊救我,”琪兒的音色驟然變得微弱起來。若是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而是讓傷勢恣意擴大,那麼,二者將會永遠地閉上眼睛,與花兒一同綻放一同凋零。
曹浩然凝望著二人,暗忖“琪兒”與之以往的兩個殺手相比,委實是真正的點睛之筆。不管是象征著“妒忌”的殺手,或是“使命”的殺手,他們隻是一個人,而不是兩個。
兩個人,便所向披靡。一個人,便獨木難支。在酒店裏,在葉欣的眼前,所呈現的一切,便是那麼的清晰可見了。
她親眼目睹甄晨倒在血泊中,他溫文爾雅的麵具摘掉以後,便真正地化作了一個無助的少年。
他拆毀了自己一手築起的溫文爾雅的圍牆,他卸下了最後的一絲偽裝。
可他,卻露出了一陣會心的微笑,哪怕鮮血已經沿著他的唇瓣滴落在了地毯,且染在他的齒縫上顯得那麼的淒愴。然而,他還是實現了解脫的願望。
這時,葉欣看到從甄晨的傷口上流出了一顆如星星般璀璨的光點,她於心不忍地貓下腰,伸手拾起,那是一粒如同犬牙一般大小的精致信物,想必這便是曹先生口中的一粒“悲歎種子”,也恰恰是甄晨身上所有黑暗力量的結晶才是。
“在我還沒有將刀刃刺入我的身體裏時,我還會嘲笑所有輕聲的人。我現在才發現,我隻是在嘲弄自己的怯懦罷了。嗬嗬……”甄晨的聲音變得無比的羸弱,他一雙清澈的眼睛漸漸變得渾濁起來。
“如果你一早接受我,我哪裏還需要用這樣的方式,變成我們之間溝通的橋梁呢?”葉欣柳眉微蹙,不願目睹他死亡的全過程。
甄晨卻不予理會她的惆悵,而是將目光落在她的足尖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那如珍珠般透亮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