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淺墨一聽到“枇杷”兩字,就知已萬事妥帖。見索尖兒說話還留了個尾巴,不由問道:“哪一個?”索尖兒沉吟道:“以我想來,這一個,哪怕周到如枇杷,也是斷斷擺不平的。”李淺墨不免被他惹動了好奇,連聲問道:“誰?”
索尖兒夾眼一笑:“耿鹿兒啊!”說著他笑看著李淺墨。“我敢說,從頭到尾,她都會怒氣衝衝,除非、除非我們的硯王子能低聲下氣,矮下身子,軟語求饒,答應從此把珀奴賣了,把我這個惹她陳淇二叔生氣的索尖兒給剁了……她才肯饒了你。否則,她終究不會滿意的。”
李淺墨不由被他氣得幹瞪眼,直後悔自己不該告訴他那日西州募時耿直的那番話。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忽衝那邊叫道:“鐵姑娘,索兄弟要找你說兩句話!”沒等他叫完,索尖兒一招鎖喉手,就朝他喉嚨口掐去。
李淺墨見招拆招,驚覺索尖兒手底下功力又有精進,不由笑道:“看看,是誰要急著先把自己哥們兒給剁了的?”
等李淺墨鬆了一口氣,重又走進前大廳時,擠擠挨挨的人群中,卻見山西大豪魯晉大笑著走了過來。他攜著李淺墨的手,一隻手握著,一隻手還在上麵滿是深情地輕輕拍打,朗笑道:“果然天不言而四時行——天何言哉?硯王子哪怕一貫行事低調,可交遊真真好不廣闊!我魯晉號稱見麵熟,白擔了個江湖孟嚐的稱號,但比起硯王子的沉默寡動,卻交遊遍天下豪雄,實足足感到汗顏。”
李淺墨隻有笑著應答。他眼光四周一掃,心中暗道:今日來人,隻怕所圖不一吧?有湊熱鬧的,有圖謀就機取勢的,有意圖拉攏的,有欲要與自己冰釋前嫌的……當然也有真朋友。
四周熱鬧聲中,那些沉默寧靜、甚少言語的,大多就是真朋友。
他一時不由替自己更替枇杷犯難,今日這麼些來人,有一些本該是最好甭相互朝麵的:比如魯晉那一幹草野豪雄與天下五姓;又比如杜荷與王子嫿;再比如幻少師與鐵勒諸王子;更別提太子與魏王了……甚至如索尖兒所說,連耿鹿兒對珀奴似乎都有嫌隙。
好在自己認識的人沒有全來,否則羅卷與謝衣隻怕也是不好朝相的。至於辛無畏,別說他跟索尖兒,哪怕他與市井五義之間……他才想到辛無畏,卻見辛無畏正大笑著朝市井五義走去,遠遠地就要伸手與陳淇相握。
李淺墨一時不由看了個呆:他斷沒想到,以辛無畏這等強橫之人,順風轉蓬,竟也如此之快。
可他看到陳淇也笑得那麼言不由衷,伸出手來,與辛無畏相拉,不知怎麼,竟突感到一點安慰:煩惱的原來不隻自己一個。長安城中,終究是個複雜的權利場……所有人都多少會被裹挾其中,身不由己。
目光一轉,他才發覺:最讓自己難受的還不是這,讓他真正如芒在背的卻是、他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暗地盯著自己,哪怕他明知那人目光絕不會直接投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