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莫憂大搖大擺地被阿良風光迎進了驛館,身後跟著一言不發十足保鏢樣的殷爵炎。
阿良示意殷爵炎稍候,單獨帶她到一處,似有許多話要對她說。莫憂在他開口之前便擺手製止他的道歉:“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那日是我撇下你不讓你跟著,至於後來的事,都不怨你。”
“……”莫憂發現都已經做了副將的人,阿良原來性子裏的忸怩還是沒改過來。
“真不怪你。不過你要是再不帶我去見趙聞,我就真怪你了。”
阿良眼中的感激頓時讓她覺得自己真是心地善良。
阿良像了了一樁心事般長舒一口氣,立刻疑慮的目光又停駐在了不遠處的殷爵炎身上,莫憂拉近他小聲正色道:“越殷來的,你我可都惹不起。”
他點頭意會,便引他們向館內走去。
楚朝文躺在床上,麵具擱置一旁,麵色紅潤,氣息勻緩,就如隻是睡著了一樣。除卻被灼傷的左麵,他全然就是一個酣睡的普通人。有那麼一瞬,莫憂甚至覺得,要是上去推搡他幾下,他就會不耐煩地嫌她擾了他的好夢。睡得如此平穩,莫憂稍稍放心,看樣子似乎是真的性命無憂,雖然隻是一時的。
殷爵炎在一旁沉聲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到現在還不知是中何毒,也不知為何中毒。前些時日還嘔血,狀況危急,如今就隻是昏迷。”阿良看著莫憂不安分的手道,“莫憂小姐,大夫說切莫輕易動將軍,以免毒在體內加快蔓延。”
莫憂聞言立即收回想推搡幾下的雙手,不敢碰楚朝文。
阿良斂起看向他的目光,接著道:“我已下密令尋醫,隻是這幾日都隻找著些庸醫。”
殷爵炎還問了些話,阿良一一作答,到頭來,不知道的還是不知道,沒有任何進展。莫憂擔心地看向楚朝文,怎一個愁字了得,難道他就隻能這樣一直躺著。阿良說南杏還在燁城,楚朝文昏迷前叮嚀不能讓她知道。
事情到了這地步,莫憂怎麼會沒有私心,她知道南杏和楚朝文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而如今她的哥哥生死難料,她當然不想讓南杏還留在燁城,她希望南杏能陪著楚朝文,而不是在燁城,在宇文謹冉身邊,不管是出於報仇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阿良詢問莫憂的意思,是否告訴南杏。莫憂看他急切的模樣就知道他也有私心,早想通知南杏,隻是礙於楚朝文下過令。所以他想借自己之口,來違抗這個命令。
“不到最後一刻,不要告訴她。”她知道,南杏在燁城也不好過。
她還想守著,殷爵炎蔑她一眼,硬拽著她往外走:“守著他就能醒?莫憂,你已經到這裏了。先收拾下你自己,再好好睡一覺,這樣幫的忙更大。”
莫憂由他拖拽著,心中明白他說得有理,連日趕路已經讓她灰頭土臉,就連殷爵炎的一身黑衣也已泛灰,走起路來步履生灰。
最後,她還是妥協,決定先去梳洗。
銅鏡中的自己,滿麵灰塵,眼窩微陷,眼睛下烏黑一片,十足難民樣。莫憂不禁感歎,阿良能一眼把她認出來還真不是件容易事,難道以前把他欺負得太過以致記恨到她化成灰他都記得?
她實在萬分慶幸長林雖然依著沙漠,卻還能擠出點水供她梳洗。舒舒服服地洗了節省的澡,洗淨了發絲間夾雜的塵土泥塊,莫憂換上侍女遞來的衣物,頓時感覺自己精神不少。
青玉月牙梳齒縫間滑過她未幹的發,她正一邊細細梳頭,一邊想著尋醫的事愁眉不展。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還隱約傳來侍女焦急勸阻的聲音。
來人走得很急,像是跑到房前,身後跟著一眾侍女焦急的阻攔道:“使不得,莫憂小姐正在……”
沐浴二字還沒說完,房門就被猛地推開,莫憂做好了準備卻沒想到來人真敢推開門,還是被嚇了一跳。她怒了,這要是還沒洗完,或是洗完了沒穿衣裳,楚朝文醒了以後她一定讓他把來人眼珠子剜下。
莫憂憤然回頭,正欲怒斥,要說出的話卻生生卡在喉頭。
突如其來的重逢,心中的悸動,在這個午後的沙漠之城,很快就被蒸發殆盡。
她捋順耳旁的濕發,冷眼看他。
“莫憂。”司邑青輕語,嘴角上揚,眼神純粹。
可她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比如她該如何稱呼眼前這個細汗淋淋的不速之客,謙王爺,駙馬,司邑青,還是別的什麼。
仔細想了想,她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皇上命趙將軍巡視邊疆,我正巧也想來邊境看看,前日剛到就知曉中毒一事。”司邑青向她緩步走近,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她,他輕笑道:“方才聽尹副將說你也趕來了,我便來看看,你果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