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二十三年華,莫憂所遇重要的,不重要的人不計其數,分分合合總不是她說了算。
娘親對她說,不要管別人如何,隻要我們莫憂喜歡就好。娘一生為他人著想,終於還是不願她重蹈覆轍。後來娘離她而去,那是她幼時不可磨去的陰霾。
她恭敬地稱楚允作老爺,他的死,莫憂沒有太多傷心,畢竟,他不過是對她毫不在意的老爺。她見到他的次數,還不如見到楚家請的夫子次數多。
夫人從來都對她不好,可她還是曾希冀從夫人那裏得到不一樣的關注,就像那夜夫人帶著她奔逃於一條條回廊,她恍惚覺得那是娘親的手。最後,夫人也死了,臨死前看著她欣慰的眼神莫憂至今難忘。夫人欣慰,因為她即將成為楚鈺伶的替死鬼。
在楚家的四年裏,莫憂對楚鈺伶是羨慕的,可在夫人死的那一刻,帶上了怨恨的意味。但她沒有想過要楚鈺伶死,所以逃過死劫後,井中哭泣的女童是她的噩夢。但她隻是有愧,沒有太多傷心。
那時候,楚朝文於她還是那個紈絝的少爺,他會扮醜逗楚鈺伶笑,卻由始至終視她為卑賤的私生女,欺負她,討厭她,甚至恨她。她希冀有哥哥疼愛,可她沒有哥哥。
楚家沒有給過她什麼,滅門,她有些傷心,僅此而已。
比起正常人想到的報仇,她更在意她和南杏今後的生計。那時她不知錦瑟,南杏還是南杏,是那個被她從南門杏樹下撿回來的女孩,是今後將和她相依為命的人。
陸笙無疑是她此生過客中最獨特的。
他的誓言是莫憂的向往,她希望有人能像他說的那樣愛她,護她,不離,不棄。說到底,她是希望有人在乎她,與她作伴,視她作唯一。
慶幸的是,楚朝文還活著,他的死沒讓她傷心多久,可他活著的事實還是讓她喜極而泣。自從和楚朝文重逢後,她成了楚朝文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雖然他會不自覺地把她當做楚鈺伶對待,可莫憂欣然接受,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嚴厲的兄長對妹妹的要求。楚鈺伶死了,這是她一個人的哥哥。
不同於小時候那個隻知欺負作弄她的楚朝文,現在她仍堅持叫做趙聞的人,是和錦瑟一樣會關心愛護她的親人,是她害怕失去的人。
隻要他和錦瑟還在,莫憂就不怕沒人關心愛護,也不會孤單。
楚家滅門,莫憂從未想過報仇。
可楚朝文中毒,還和錦瑟一起被逼出芸薑,她恨極了那個傷害他們的人!
他們就是她的親人,他怎可以傷害他們!
她恨司邑青,可她也曾以為他是會一輩子愛她,護她,不離,不棄的人,這更讓她難過了。
其實她覺得自己和司邑青是那麼相像。
她心係楚朝文和錦瑟安危,不容別人傷害他們;他渴求著更高的權勢,不擇手段攀向心中那個位置。
她希望他護她,愛她之餘再無其它,更不要傷害她的親人,而他希望她留在他身邊,拋開一切牽掛。
他們沒有把對方當做唯一,卻都指望成為彼此的唯一。
他們太像了,所以注定走不到一起。
風起雲歸處,記憶中,娘的麵容已經有些模糊,可說過的話依舊清晰。
隻要我們莫憂喜歡就好。
可是,娘,如今的局麵我不喜歡,卻無論如何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了。
離開了他,我好傷心。
我喜歡他,不,應該是愛他。他假意替我擋劍,隱瞞下毒一事,我也想留在他身邊的。
他是小人,是混蛋。
可是,我好傷心。
孤月升,殘照。
莫憂感歎,至少她還有楚朝文和錦瑟,他們會永遠陪著她,而司邑青,會在芸薑步步向他心中所想逼近。
芸薑,越殷,燁城,晗陽,他,她,各不相幹,各自相安。
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忘了他,她可是莫憂。
殷爵炎將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她,從他欲借司邑青之力滅芸薑,到李弘譽告訴他其實所有人都被司邑青愚弄,利用。
他說:“莫憂,不要傷心,你該做這世上最無憂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