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浪鼓轉動的聲音,“咚咚咚”,“咚咚咚”。
父親說,玩物喪誌,那是哀樂。
宇文錦榮很喜歡我從宮外給他帶來的這個小玩意,喜歡到寢食玩樂都隨身帶著。
騎馬時,也帶著。他上馬時,我說帶鼓上馬鼓會壞,他不信。
於是,他從馬背上跌落時,鼓摔壞了。我將其隨他放入棺內,即便壞了,他應該還是喜歡的。
他隻是個孩子,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
弘譽命人送來時鮮,水晶座盤內盛的果子翠綠清香。
宇文謹榮兩眼泛光:“這李子看著就知一定好吃。”
弘譽笑,是否想起了李家叱吒朝野的風光。
我對宇文錦榮說:“皇上,這不是李子。”
“不是李子,那是什麼?”
我轉頭,對弘譽說出那個名字,“青果。”
弘譽斂起笑,目光冰冷。
宇文錦榮不解,“這明明就是李子啊。”
我又道:“這是青果。”
聽話的孩子,他道:“哦,那就叫青果吧。”
聽話懂事的孩子,可惜,姓宇文。
雅玥病了,反複吟念那年燈會為我低誦的題詞。
她說,“邑青,輪到我了,是麼?”
我安慰我的皇後:“你會好起來的。”
她卻病得更重了,禦醫說得最多的四個字,積鬱成疾。
“邑青,我愛你。”她神色沉寂,再不願多看我一眼,“邑青,我恨你。”
一群白拿俸祿的庸醫,我等白芷快些回來。
十五年前,父親收留了白芷,一個孜暉人,但小小年紀就精曉醫理,父親認為值得冒險。
父親總是沒錯的。
白芷將蝶舞製成藥人,宇文琨死前最後一刻才知自己的病從何而來。
她是孜暉人,一心想的卻是殺了孜暉公主。因為她的身份,我把她安排在錦瑟身邊未引起絲毫懷疑,到了越殷,她更成了我重要的棋子。
謹冉說再不過問世事,也不會讓任何人找到他。他眼神堅定,我知道他定會說到做到,這讓我行事布局更加方便。
果然,隻稍稍放出謹冉在羯嶺越殷之交露麵消息,就有人迫不及待往陷阱中去。
得知楚朝文死訊時,我想,莫憂一定很傷心。是誰安慰她,誰替她拭淚,那個人不是我。
十風向我請罪,他失算,讓錦瑟逃脫了。是啊,若錦瑟逃回晗陽,若她知曉這一切是我的安排,她一定會成為第二個弘譽。弘譽恨我,即使我未打算置李秉於死地,他不過死於中風。而莫憂,她會比弘譽更甚,更恨我。
可我不擔心,因為錦瑟什麼都不會說。
長林城中,楚朝文餘毒未清之際,錦瑟已經懷疑我,她沒有對莫憂說過。
她說:“有些事,莫憂不用知道。”
她和楚朝文把莫憂保護得太好,莫憂亦享受其中,甚至越來越依賴。
莫憂依賴他們,甚至為了他們離我而去。
那我呢,我算什麼?
還有殷爵炎,我和他比,算什麼?
他們三人,一個都不能留!
楚朝文是百年難遇的良將,不可得,則不可留。
錦瑟網羅散落天下各處的孜暉餘勢,威脅芸薑,亦即威脅我。
殷爵炎……
殷爵炎,他帶走莫憂時挑釁的眼神我至今記憶猶新。芸薑和越殷之間,我和他之間,不用等天帝定奪輸贏,在這世上,隻有自己能依靠,結果怎樣,自然由我來定。